洛珝抱着白羽鸡回到鸡窝旁,安慰道:“白兄,你稍等片刻,我去搬救兵来。”
  白羽鸡抬头望了眼天色,叹了口气:“来不及了,离申时只剩不到半个时辰。唉,有道是,‘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只恨这短短一生都呆在这鸡圈里,还没能去外面看看,就要被炖成一锅鸡汤。”*
  洛珝忽然灵光一现:“我倒有一法子,可以让你去外面看看。”
  白羽鸡道:“什么法子?”
  “神魂互换。”
  *
  白羽鸡顶着洛珝的壳子,十分新奇地在天宫中东走走西逛逛,只见处处飞檐勾角,流泉飞瀑、灵花仙草,看得他目不暇接。
  红轮西沉,照得天边霞光灿烂。白羽鸡兴致一起,正要吟诗一首,忽听后方有人叫道:“阿珝。”
  白羽鸡:咦,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下一刻,他猛然反应过来。
  糟...糟糕,申时已过,忘记给他的小弟把神魂换回去了!
  *
  白羽鸡拔腿就往鸡圈的方向狂奔,只怕真被临死前刚认的小弟当作了一只背信弃义之鸡。
  顷刻,青旸已闪身拦在他跟前。
  骨节修长的五指捏住他的脖颈,却只是禁锢住他的动作,连力都不敢用大了,生怕伤了这具身体。
  青旸眸光如长刃,仿佛穿透这具壳子,直指其中藏匿的灵魂。
  他森森问道:“你把他换到哪儿去了?”
  白羽鸡被威压逼得几欲跪倒,吐字艰难,却仍是焦急道:“你...你认识他?他在鸡圈...我的身体里,申时一过就要被宰了,快...快去救他!”
  青旸眸光剧变,脸色霎时惨白,松开手,提起“洛珝”就消失在原地。
  鸡圈里,洛珝正被一仙童抓住两根雪白的鸡翅膀,从后面提溜起来,在半空中拼了命地扑腾。
  另一帮忙的仙童气喘吁吁:“这开了灵智的鸡也忒难抓,看着那么胖,跑得比兔子都快,可真是累死我了。”
  抓住洛珝的仙童道:“好了好了,都申时三刻了,快先把它的毛给拔干净,耽误了时辰,我们都得挨罚。”
  洛珝吓得魂不附体,惊慌得直叫:“咯咯咯咯咯!你们搞错了!我不是鸡!我真的不是鸡!”
  说完,他顿了顿,又继续大叫起来:“虽然我是鸡,但不是这只鸡!你们抓错鸡了!抓错鸡了!”
  仙童道:“整个鸡圈就你一只会说话的鸡,我们哪儿能抓错?我看你还是认命吧,怪就怪你开了灵智,又没修成人形。”
  另一仙童催促道:“别跟它啰嗦了,快,丢进去烫烫,好拔毛。”
  只见柴灶上烧着一大锅沸水,正咕嘟咕嘟冒着泡,白烟四溢。
  洛珝被仙童提着,离那柴灶越来越近,眼看一只鸡爪就要触碰到沸腾的水面,炙人热气燎得他每一个毛孔都缩紧了。
  他使出老命挣扎,可这只白羽鸡刚开灵智没多久,半点儿修为也没有,连一个仙童的手掌心都翻不出去。
  洛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了结生命。
  就在他几近昏厥时,忽听人惊声道:“阿珝!”
  一道术法随声打来,旋即,就像是时间静止了般,两个仙童、连同他这只鸡都被定住了。
  洛珝动了动眼珠子瞅过去,只见青旸面如白纸地朝他奔来,旁边跟着他自己的壳子。
  那壳子吭哧吭哧跑,似乎还不太适应人身,跑得脖子一前一后地缩,跟只鸡似的。
  只听那壳子满怀愧疚地叫道:“小弟啊!二哥来晚了!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把救兵都给你搬来了!”
  洛珝惊魂未定,话都说不出来,连眼睛都呆怔怔的忘了眨。
  青旸走至跟前,把他从仙童手中接过来,那向来沉稳有力的手竟有些战栗。
  一道青光挥过,洛珝只觉得浑身一震,低头一看,已回到自己身体里。
  青旸把他拥入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勒入自己骨血中,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阿珝,是我错了。”
  下一刻,他蓦地怀里一空。
  低头一看,脚下站着一只灰鸡,两只小眼睛气鼓鼓地瞪着他。
  青旸蹲下身,伸手想要安抚,灰鸡却扑棱扑棱翅膀,跳到了灶台上。
  洛珝站在冒着滚滚白烟的铁锅边上,冷冷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青旸脸色一白,僵硬道:“阿珝,别做傻事。”
  回到鸡身的白羽鸡也悚然一惊:“小弟,你这是做什么?”
  洛珝不答,却眼尖地注意到青旸虽然眸光定定地望着自己,指尖却似乎不经意地想要抬起来。
  他立刻急声道:“别过来!”
  说着毫不犹豫地把一只鸡爪子伸了出去,整只鸡已有快一半悬在了沸水上空。
  青旸指尖的灵力霎时熄灭了,他脸上血色褪尽,看起来简直像个摇摇欲坠的纸人,风一吹就能倒了。
  他仓皇道:“好,好,我不过来,阿珝,你先下来,别伤了自己。”
  洛珝收回爪子,凶神恶煞地抖抖翅膀:“你退后,离我远一点。”
  青旸动作僵硬地退了两步,轻声道:“阿珝,下来吧,先跟我回家,好吗?”
  洛珝气呼呼道:“我不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我再也不想呆在那里了!你自己回去吧,回去修炼个一千年,一万年,就又是修为高深的大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