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洛珝觉得这话说出后,青旸仿佛猝然被刀刺中,身体都晃了一晃,唇色苍白,眼里溢满痛楚。
  洛珝心口一抽,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些,咕哝似的:“谁让你只会骗我。”
  他扇扇毛茸茸的鸡翅膀,从灶台上跳下来,扯着脖子趾高气扬道:“二哥,咱们走!”
  又回头怒视想要跟上来的青旸:“不许跟着我!”
  青旸望他一眼,垂着眸子,不说话。
  白羽鸡噌噌噌地凑上前,惭愧地小声道:“小弟,我真不是故意来晚的,这天宫太大了,我一时逛得忘了时间,这才...”
  洛珝用鸡翅膀满不在意地拍拍他:“没事,我相信你。”
  白羽鸡感动得老泪纵横,一张伶牙俐嘴都结巴了:“小弟,你...我...唉,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洛珝瞅他一眼:“恐怕鸡圈里大部分鸡都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吧。”
  白羽鸡叹息道:“你猜得不错,唉,不过同鸡不同命,他们大都已经被抓去吃了。”
  洛珝心中戚戚然,他穿来这个世界,摊上一堆倒霉事儿,但和那些鸡圈里的鸡比起来,竟然还算是幸运的,至少不用被人捉去吃掉。
  可转念一想,那条龙每天都在他身上亲来啃去,和被吃掉也没什么区别了。
  想到这里,洛珝脸上又蓦然一黑。
  白羽鸡观他神色,贴在他耳边悄声问:“小弟,那条龙是你道侣吗?”
  洛珝斩钉截铁:“不是!”
  白羽鸡认同地点点脑袋:“我也觉得不像,这物种跨得太远了,啧,不合适,不合适。日后你要找道侣就告诉我一声,二哥为你选一只好鸡。”
  话音刚落,一团沸腾的青黑色水流骤然出现在他的鸡爪下,烫得白羽鸡哇哇直跳:“咯咯咯咯别烧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相煎何太急啊!”*
  洛珝:“... ...”
  洛珝:“...不是我在烧你。”
  他停下脚步,转身瞥一眼远远跟在后面的青旸,忽然张开翅膀,翻动鸡爪啪嗒啪嗒地朝他冲过去。
  青旸见状立刻面色一喜,收了指尖的术法,蹲下来想接住朝怀中扑来的鸡。
  谁知洛珝非但没如愿扑进他怀里,反而用尖喙恶狠狠地在他手上啄了一口,厉声道:“不许烧我二哥!”
  青旸:“... ...”
  青旸放柔了声音:“阿珝,和我回去吧。”
  洛珝道:“你做梦。”
  青旸顿了顿,道:“阿珝,你想要养那只鸡吗?”
  洛珝道:“那是我二哥。”
  青旸:“... ...”
  他无奈似的道:“你想要养那只...二哥吗?”
  洛珝点点头。
  青旸道:“你跟我回去,我就去通传一声,让膳房放了他,可好?”
  洛珝哼哼道:“我们都已经逃出来了,哪儿还需要你,你可以走了。”
  青旸温声道:“天界各司规程严苛,若不通传,你那二哥便是擅自逃跑,要被抓回去即刻斩首的。”
  洛珝乍然一哆嗦,颤颤巍巍问:“真...真的?你没又骗我?”
  青旸态度诚恳:“我错了,阿珝,我以后都不会再欺负你了。跟我回家,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好不好?”
  洛珝回过头,瞅了眼还在那边等他的白羽鸡,挣扎半晌,最终还是委屈巴巴地说:“...好吧。”
  青旸眉目舒展出一个笑容,把胖胖软软的灰鸡抱起来拢在怀里,抚摸着柔顺的浅灰色羽毛,柔声道:“回家了。”
  *
  凤栖殿。
  凤凰木下,白羽鸡听了前因后果,气愤地来回踱步:“太过分了,我就说那条龙不是个好东西,竟然对你做出这种事!你都不生气的吗?!”
  洛珝坐在草丛里,背靠着树干蔫蔫道:“我能怎么办,他脑子有问题,一直把我当成那只死了的凤凰关在这里,我想跑也跑不掉啊。”
  白羽鸡振振有词:“你是鸡,怎么可能是凤凰呢?!”
  洛珝言之凿凿:“对啊,我是鸡,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变成凤凰。”
  白羽鸡义愤填膺:“在我们鸡界,这种不守男德的男人,是没有小母鸡肯给他下蛋的!”
  洛珝好奇道:“不守男德?”
  白羽鸡正色道:“男有四行,一曰夫德,二曰夫言,三曰夫容,四曰夫功。”*
  洛珝想了想,苦恼道:“有一说一,他还真做到了这四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一条龙,居然会绣花!”
  前段时间,青旸成日在院子里绣花,洛珝只当这人脑子不好使,便也没管他。
  谁料有一天,青旸忽然送了张手帕给他,上面绣着一对在云间遨游的龙凤,一旁绣字曰:“胡颉颃兮共翱翔。”*
  洛珝心中无语,什么颉什么颃的,他是鸡,又不会飞。
  白羽鸡一噎,忿忿道:“总之他骗了你,就得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洛珝道:“我已经啄过他了。”
  青旸抱他回来的路上,洛珝越想越气,在那双如玉似的手上恶狠狠地啄了好几口。
  他是真没口下留情,皮都给人啄破了,可青旸不仅没吭一声,还着看他,笑得一脸宠溺,仿佛怎么样都不会生气。
  等发泄完,看到那惨状,洛珝又有些心虚,满肚子气也漏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