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懒得再听他多说一个字,青旸随手丢来一道术法,鬼陌便被噤了声,连半点儿闷哼都发不出了。
  青旸淡淡对身后的风辰道:“将他带回去,其余的,一个不留。”
  *
  天牢。
  光线幽微,四壁布满镇压妖物的符文,左右两侧牵出四条锁链,分别缚在阵法中央的人身上。
  鬼陌躺在地上,脸色尸白,气若游丝,手腕上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渗出墨绿色血液,汇集到地上的凹槽中。
  一阵脚步声徐徐行来,他微微掀起眼皮。
  天青色衣摆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男子清润的声音:“我再问你一遍,螣蛇一族,除了你,还有谁活在世上?”
  鬼陌口中含着血,扯出一个冷笑:“我说了,你信吗?既然已经用了追魂阵,又何必再问我。”
  风辰道:“殿下,适才老君来过,说是若用螣蛇王血都追不到踪迹,那螣蛇余孽必是已经被清剿干净了。”
  青旸默了片刻,瞥向鬼陌:“帮你做事的那些人,是蛇族的哪一支?”
  鬼陌忽然低低笑起来:“我若不说,你还能把天底下所有蛇族都杀了不成?”
  青旸一顿,温声道:“正合我意。”
  漆黑墨色渐渐浸入那双清浅眼眸,将他一身的温润气质染上一层阴戾。
  鬼陌望见他眼底的黑气,愕然地张大嘴:“你...你竟然入了魔...”
  最后那个“魔”字才说了一半,他的舌头便猝然从口中脱落下来,断面血流如注。
  青旸淡声吩咐风辰:“那便将天下所有蛇族,无论与螣蛇一族血缘亲疏,都悉数杀了吧。再告诉转轮王,将蛇族魂魄打入九幽,永世不得入轮回。”
  风辰神色大震:“殿下,蛇族如今虽然尚属妖物,但若是不分缘由全部诛杀,恐是不妥。”
  青旸转眸望着他,瞳色幽深,似笑非笑:“有何不妥?”
  风辰心下一凉,蓦地垂首:“属下这就去办。”
  青旸敛眸,指尖轻抬,一股青黑魔气便从他掌中泄出,注入鬼陌的眉心。
  地上的人瞬间翻滚扭动,舌头被割去,嘴里仍发出撕心裂肺的模糊吼叫,那种神魂被生生烧灼、撕裂的痛苦让他疼得满头大汗,浑身发抖。
  青旸冷笑,睥睨的目光如同看着一只卑贱的蝼蚁。
  他分明抬指就能将人杀死,却一定要让螣蛇死的过程更漫长、更痛苦。
  那魔气仅仅是为了折磨。
  风辰见状,蓦地咬牙跪下:“殿下,魔气力量虽然强大,却难以掌控,长此以往,恐会侵蚀殿下心智。”
  青旸冷冷扫他一眼:“我自有分寸。”
  风辰张了张嘴,见青旸脸色已经沉到了极点,终是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
  他想说,殿下自受了天罚后,已是像变了一个人。
  阴沉冷戾,残忍嗜杀。
  唯有对那只毫不知情的凤凰,始终温柔如一。
  *
  荒山野岭,寒风萧萧。
  洞穴中,那唯一一盏命灯已经熄灭多时,寥落如死灰。
  予独却仍是抱着灯,痴痴地问身旁的人:“老螺,他为什么还不回来?你去帮我问问他,他什么时候回来?”
  螺王哽咽道:“少主,护法他回不来了。”
  予独瞳孔一震,像是赌气的小孩子般疯狂摇头:“他答应了我要回来,为什么不回来?”
  螺王伸出皱纹横生的一双老手,颤抖着扶住他:“少主...”
  予独却看都没看他,急匆匆地站起身就要向外跑去:“他不回来,我就自己去找他。”
  螺王大力拦住他,疾声道:“少主!鬼陌死了!他死了!不会回来了!如今天界正在全力搜寻蛇族,一旦发现,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之诛杀,眼看就要搜到这里来了!”
  如同一盆冰水迎头浇下,予独遽然停下了动作,喃喃道:“他死了,他也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螺王道:“少主,螺壳能掩住你的气息,不被神族发现,你听老螺一句劝,暂且先到我这螺壳里避一避吧。”
  予独望着虚空不说话,呆了似的。
  螺王抹了把泪:“少主,他若是还在,定是不愿看到你这番模样的。”
  予独身体晃了晃,如梦初醒:“对,对,他看到又要冷着脸念叨我了,像我爹一样。”
  老螺见他终于回神,便伏下身。
  瞬间,一个巨大的紫螺出现在洞中,约有五人高,几乎要将整个山洞填满。
  螺王闷闷的声音在螺壳里回响:“少主,进来吧。”
  予独呆立半晌,变成一条黑黝黝的小蛇,钻进了螺壳。
  温暖的螺壳中,予独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他还是一条年幼的小蛇,刚刚学会飞行,正摆动尾巴,在云彩间游来游去,玩儿的不亦乐乎。
  忽然,一只苍鹰在身前飞掠而过,嘴里叼着一条拼命挣扎的细长之物。
  予独一看,竟是一条和他差不多大的小青蛇。
  他立刻追上前,一口咬住苍鹰的脖颈,将带着妖力的毒液注入鹰的血管。
  那鹰是一只凡鹰,虽是蛇的天敌,却也敌不过这有灵智有修为的妖物,没多久便败下阵来,嘶鸣一声,松了口。
  它口中的小青蛇骤然坠下,被予独用身体托住,缓缓降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