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一双似说还休江南女子特有的含情水眸望着,再硬心肠的人都会有软下来的时候。
  她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她可以清晰地听见钱玉略微粗重的喘息,望着她越来越接近俊俏的脸,木雪心里一跳,反射性后退一步的同时,右手毫不犹豫地挥到她脸上。
  “啪!”
  清脆的一声响惊呆了众人。
  却打醒了钱玉。
  她眼里的朦胧消散,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种冷到可以冻死人的眼神,盯着她。
  “你……你……”被她这样阴寒的眼神盯着,木雪想到了她有次去帮向大哥砍柴时遇到的那条白蛇,也是这样阴冷得让她害怕的眼神,因为恐惧,她耸起的胸脯起伏了几下,口中塞了泥块一样,断断续续地说不出话来。
  冷眼盯了她好一会儿,钱玉才捂着被她打得一指高肿的脸颊,冷声道,“钱多,我们走,去万花楼,找如月姑娘去!”
  “少爷,这不太好吧?”听见钱玉这样说,钱多为难的揪着自己的头发道。
  他一个书童又不敢劝架,才刚眼睁睁看见少爷少奶奶快打起来了,这时候要是他再把少爷带去万花楼,那老爷要是知道了,不是得剥了他的皮啊。
  “少爷,老爷还让您陪着少奶奶去看看亲家夫人呢,您要是走了,这……”
  钱玉冷笑,“那是她娘,又不是我娘,我凭什么要去看?既然你要去,就陪着她去吧,本少爷又不是不认得万花楼的路,本少爷一个人去就是了!”
  说完,折扇一摆,大步就往外走,围成一圈儿的仆从们不敢挡路,慌忙让开一条道让她过去,不一会儿,她转过客栈里楼梯的弯,消失在客栈门口处。
  “少爷,少爷!”
  看钱玉真一个人走了,钱多慌忙要去追,跑到一半想起来木雪还在这儿呢,忙跑回来,挑出来几个做事稳当的丫鬟家丁,吩咐道,“你们几个,待会儿买上些补品衣物之类的,陪着少奶奶到亲家夫人住的宅子里头去一趟,晚上再好好护着少奶奶回来,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听见就好。”钱多点头,又唤剩下的家丁,“跟着我去护着少爷。”
  说着掉头就走,后头木雪见了,忙叫住他,“钱多公子——”
  钱多一听,脚下打个趔趄,忙转身给她施了个礼,叫苦不迭道,“哎呦喂我的少奶奶,您这样叫可真是折煞奴才了,叫奴才钱多就好。”
  “好,钱多。”木雪改口,眼神望向四周,钱多会意,挥挥手,吩咐家奴们道,“你们都下去吧,等少奶奶吩咐了再上来。”
  “是。”
  看着一众的家丁丫鬟们退下去了,钱多伶俐地躬身,低头问木雪道,“少奶奶有何吩咐?”
  木雪皱了皱眉,话在嘴边溜了一圈儿,才问他道,“你们家少爷,是不是……有疯病?”
  “这个……”钱多犹豫着低头说不出话来。
  “这样啊……”
  沉默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候,木雪重重地吐了口浊气。
  果然是有病么?真是……可惜了。
  看他这幅光景,木雪心下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明明是四月阳光灿烂的天,心口却涌上一阵凉意,惨笑着摆摆手,低声道,“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少奶奶……”见状,钱多忙替钱玉说好话,“咱家少爷虽说喜怒无常了些,可他……”
  木雪苦笑着打断他,“你别说了,我知道了,你不是要去护着你们家少爷么,快去吧?晚了,出事了可怎么好?”
  “哎呦,我差点给忘了!”经她一提醒,钱多一拍脑门,火急火燎的唤着家丁就往外赶,走没两步,又走回木雪面前,望着她柔美的脸,一横心吞吐道,“少奶奶,不是,不是钱多狗胆子大,可咱家少爷长得好,咱家老爷又是城里首富,那些比您……那些姑娘巴不得往咱家嫁呢,您……”
  他话里的意思,无非不是说要她知福,不过也是,她一个被亲生父亲破鞋,能嫁个家财万贯容貌又好的年轻少爷,别说是疯子了,就是傻了瘫了她也得知足不是?
  钱家人,果然霸道,就连个小书童,都敢这样对她。
  木雪冷淡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唉。”忐忑地看她一眼,钱多小跑着带人走了。
  镂空的窗边吹来一阵风,吹散了她盘在脑后的妇人髻,望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口,心里忽然生出一阵哀戚。
  原以为她脱离了虎口,谁知她是入了狼窝,等她好容易脱离险境,老天爷却告诉她,她又回到一个囚笼里,呵,人的命运,可真是奇妙。
  “少奶奶,您还要用饭么,奴婢过去吩咐厨房。”一个丫鬟上前探问道。
  “不必了。”木雪淡淡摇头,“我想去看看我娘,你们带我过去吧。”
  “是。”
  ****
  被丫鬟们领到一处明亮宽敞的大宅院前,刚进门,她娘听见声音后就要两个丫鬟颤颤巍巍地扶着她走了出来,拉着她的手,患有眼疾的眼睛看不太清她的模样,还是一个劲的打量她,亲切的问长问短,“雪儿啊,钱少爷对你好不好啊,你有没有受苦啊?”
  钱家的丫鬟还在这儿呢,有什么话是能放到明面上的呢?
  木雪摇头,微笑着宽慰木母,“娘说什么呢,女儿在钱家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