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原来如此。小公子深谋远虑,老夫自认弗如。”老大夫欣慰地笑了笑,道,“只是这医术博广,短时候内,小公子要学得精深是不成的。”
  “无事,我只是想知道,这喜脉该如何诊罢了。”
  虽不明白她怎么对喜脉如此执着,老大夫也不多问,笑着捋须点头,“好,小公子把这药膳喝了,老夫便教小公子诊脉。”
  “多谢陶大夫。”钱玉心不在焉地应着,将手中药膳一饮而尽。
  她喝得太快,以致没看见老大夫脸上悲悯的神情。
  都是可怜人。这位是,前些时候薨了的清河王亦然。
  生为皇族,就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了吧。
  ***
  平复好心绪,木雪带着食盒和干净衣裳又登上马车去狱里看视钱玉。
  请了城中六七个大夫诊脉,连那些游医都找了,脉象显示还是有喜。
  哪门子的喜,她吃出来的孩子不成?
  唯恐自己有喜的事被钱玉知道,她还特意带了那两个从青阳的小竹楼里救出来的小丫头,而没有带钱珠和钱多。
  一切准备妥当,她方让车夫驾车往牢狱里赶。
  出得巷子时,外头围了一堆人,在官府贴的告示栏前,对着上头新贴的布告指指点点的,隐约还能听见识得字的男人唉声叹气,“这下,咱们这青桐要遭殃了,快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带上家里人逃难吧!”
  她一阵奇怪,这青桐百年来间,向来安平,会是什么事会让这些人要收拾细软逃难?
  想着,她让车夫停了马车,派个小丫头过去问出了什么事。
  那小丫头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回说,官府即令,后梁军队攻到京都了,摄政王带着当今的圣上往江南跑了,后梁不日也就攻到这儿来了,官府下令从城中抽调壮丁和粮食,以备攻城。
  “京都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被后梁攻下的?”木雪一阵惊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这般突然!”
  “奴婢也不知道。”小丫头回说,“奴婢听旁边的好几位公子都是这么说的,少奶奶,咱们也要收拾细软么?”
  “先不急。”木雪皱眉摇头。钱玉目前还在牢里,她怎么好先收拾了东西。只心里存着这件事,让车夫继续把车往牢狱赶。
  到狱里时,将巧赶上那对她们还不错的陶大夫在给钱玉治伤。
  不过一天时候不见,她身上的伤势看起来竟然又重了好些。
  衣裳全是血印子就罢了,嘴唇竟然都脱水的起皮了。身上黏得都是干草和泥灰,比她之前看得还要凄惨十倍。
  “这是怎么了?”她看得心里揪起来,忙往前走几步,把食盒放在地上,半匐在她身后,蹙眉看她说,“你怎么…”
  “我没什么事。”钱玉淡淡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抓起她的手,手指搭到她脉上,按照陶大夫教她的诊脉法子,摸了上去。
  然后她心里就凉了半截。脸色灰败得厉害。
  “怎么了,身上疼么?”木雪看她面色苍白,赶紧问一边的陶大夫,“大夫…她怎么样?”
  “哎,小公子她……”
  “我没事儿。”没等老大夫回答,钱玉便冷道。
  抬了头,唤老大夫,脸寒如冰,“陶大夫,再替我诊一次脉吧。”
  这时节,她还捏着木雪的手腕,明着老大夫给她诊脉,暗里,却是让他试试木雪的脉搏。
  她还想再确认一次。
  老大夫会意,颤颤地上前,说一句“老夫失礼”,便一指搭在钱玉脉上,一指微微探到木雪手上,闭着眼开始摸脉。
  木雪根本没料到她的意图。事实上,她这两天自己也被这消息弄得心力交瘁,莫说钱玉暗中试探她脉象的事了,她甚至忘了问,为何钱玉本是女子,而老大夫一如既往称她为小公子的缘故。
  大夫诊脉,她便也只在一旁干站着看,怎么也想不到他诊得是自己的脉。
  “怎么样?”在一旁不做声,看老大夫诊了会儿脉,钱玉才冷冷地问,“大夫,我伤得重么?”
  “还好还好。”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老大夫额头上便起了一层薄汗,抹了一把汗,看着钱玉苦笑道,“没有伤及肺腑,不过小公子还得静心修养才是,万万动不得怒。”
  这么说,她没有弄错。木雪是真有孩子了?
  她扪心自问,对她不算是捧到手心里对她好,也是倾尽全力讨她欢心的。
  到头来,她却在她下狱的时候,给她这样一个惊喜。
  好,真是好。
  她心已经凉得可以结冰了,望着木雪似笑非笑道,“我在这牢里音讯不通,不知,外头可有什么大事么。”
  木雪不自知她是要让她自己承认有孕的事,只慢慢摇头,缓了会儿,忽然道,“有的,今儿我在外头看见官府开了告示,说是京都被后梁攻了,摄政王带着陛下…”
  “我不是问你这个!”她没说完,钱玉便厉声打断她,一双桃花眼里充血,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是问你,你的孩子怎么来的?”
  被她直指出来,木雪一时之间蒙住了,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这么说,这事是真的了?”钱玉痛苦地后退两步,失神地咳嗽道,“若是我不问,你还打算,要瞒我多久?”
  经过方才的慌乱,木雪慢慢也冷静下来,望着她,神色真挚,“我自认没有做什么无颜面见你的事,所以,我从未打算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