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着,双眼渐渐泛红,语气也变得哽咽了起来。
  “可我……我的家中只有一点薄薄的田产,即便再精心的伺候,地里产出的粮食在交完每年的赋税后,也不足以养活我的家人。
  我也出卖过苦力,可那点钱同样不够给我的母亲治病,陛下,请您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做呢?“
  我的心头一震,看向图特摩斯,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要反驳,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代,我相信并不仅仅只是发生在这个名叫阿努姆地少年身上。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剧,关乎生活在期间的所有人。
  可发生在阿努姆家中的事情固然值得我们同情,然而法律却是无情的。他触犯了法律,不能因为他事出有因就得到宽恕。
  被他盗走财物的杂耍班班主又何其无辜,他们也不过是一些辛辛苦苦讨生活的人而已。
  我叹了口气,看向图特摩斯,在被自己的人民如此诘问后,他的心情似乎也颇为复杂。阿努姆的质问就仿佛是在指责着国王的失职,以至于让他的人民为了生计被迫以盗窃为生。
  “阿努姆,我无法宽恕你犯下的罪行,你必须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你需要前往底比斯的显,为我与王后修筑陵墓。你工作所得的钱将作为赔偿,赔付给失主,直到你将双倍的赔偿都还完为止。”
  终于,图特摩斯在稍稍思考后,宣布了对阿努姆地审判。
  “至于之后,不论你是想继续留在德尔麦迪那为王室工作,还是想要进入我的军队,都来自于你的意愿。”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看向了图特摩斯,成为国王的工匠又或者是进入军队,在这个时代,都是难得的好出路。
  虽然无法与那些书吏或者官员祭司相提并论,但对于一个无权无势地平民而言,却也足够保证一家人衣食无忧了。
  可阿努姆听完了国王的宣判,却并未如所有人所预料的那般露出欣喜地神色,反而越发地悲伤了起来。
  我思索了片刻反应了过来,唤来了萨玛拉当着她的面吩咐道:“萨玛拉,你去阿努姆的家中看一看,若是他说的情况属实,你就回宫请宫里的医生为他的母亲看一看病吧。至于他的弟弟妹妹们也每隔一段时间为他们送一些口粮去。”
  我的话音才落下,阿努姆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我。
  “两位陛下,阿努姆这辈子愿意为你们所驱使,不论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他的语气激动,一副若不是仍被侍卫们架着,恨不能扑到我们的脚边的模样。
  我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我只希望等你的处罚结束,你能好好的重新做一个好人。若是你从我们这里感受到了善意,那么我希望你能将这些善意传递下去。”
  图特摩斯的面色凝重,他看着阿努姆忽然郑重地对他说道:“阿努姆,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会努力缔造一个能够让我的人民看见希望的社会。”
  “国王万岁!王后万岁!”泰甫在图特摩斯的身后忽然跪了下来,高呼道。紧接着,房间中的人们也飞快的反应了过来,跟随着泰甫高呼道。
  图特摩斯在匍匐的人群中央,牵着我的手,与我对视了一眼。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坚定地意志。我回握住他的手,向着他的身边靠了靠。
  在众人快乐地欢呼中,我们紧紧依靠着彼此,分享着这人民所赋予我们的自豪与喜悦。
  *
  阿努姆最终被带去了底比斯西岸的德尔麦迪那村中,去那里为我与图特摩斯修筑陵寝,以换取工钱来偿付他盗窃的惩罚。
  我不知道到这个少年未来会成为怎样的人,但想到他被士兵们带走时,脸上所挂着的笑容,我便坚信自己与图特摩斯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萨玛拉在下午时为我们带回了消息,阿努姆在自己的家庭情况上并没有说谎。当萨玛拉根据阿努姆所说的地址,在底比斯下城的一处贫民窟中找到了他们的家时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仍然被吓了一大跳。
  萨玛拉虽是宫女,可在这个时代,想要进入宫中成为服侍国王与王后的贴身侍从,良好的出身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必要条件。
  萨玛拉出身于上埃及法图里特诺姆中的一个名门望族,在20岁时丈夫意外去世后成为寡妇,也因此被哈特谢普苏特召入宫中成为了一名宫女。
  凭借自身的学识以及努力,她从一个普通宫女一步一步,得到了哈特谢普苏特以及图特摩斯的信任,最终成为了我身边最得力的宫廷女官。
  可这样的出身也令萨玛拉虽然熟识宫中的各项规则与礼仪,却对平民的生活缺乏基本的认知与理解。
  我不会忘记萨玛拉在回来向我复述在阿努姆家中见到的情景时,那深受震撼地神色。
  逼仄狭小的两居室加上一个几乎没有的小小院子里,即便去掉阿努姆,依然挤着四口人。屋子中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阳光也不好。即便是在正午,屋子里依然十分昏暗。
  屋中的通风条件也很不好,萨玛拉带着医生一走进屋中,就被那阵难闻地气味熏得捂住了口鼻。
  可想而知,长期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中,人想要保持健康地身体是很难的。
  而当萨玛拉到时,家中的老老小小已经饿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孩子们各个面黄肌瘦,而他们的母亲也只是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瘦的仿佛一具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