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确实也这样想了,他虚张声势地叫嚣:“小孩子不要乱说话!怎么小小年纪就会撒谎了呢!你这样我可是要告诉……”
  那个孩子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声调平静得有种机械感:“麻烦了,继续在这里耽误时间就要来不及收拾现场了。”
  那个男人震惊得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在胡说什么?”
  “在说叔叔的想法啊。”无论男人是负隅顽抗,还是被震慑住了,那个孩子似乎都不受影响,他的语气还是没什么波动。
  “叔叔这么急着想去收拾现场,应该是留下了很多证据吧?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叔叔已经在这里了,是不是这里有叔叔把人推下楼的证据呢?”
  “啊,又往左边退了,所以想遮掩的东西在左边是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
  男人的声音已经有点气急败坏了。
  “叔叔,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呢。和女朋友出来旅游,却在吵架的时候直接动手打了她,看你的样子,动手打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吧?这次旅游明明是想和女朋友道歉的,结果一旦有了分歧,还是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
  “你在说什么……”男人的语气明显开始动摇,他又是心虚又是害怕。心虚是因为面前这个男孩确实说中了他的痛处;害怕也是因为他说得太准确了,可是他和这个孩子素昧平生,仅仅在温泉旅店里打过一点交道,男孩却能把他心里最隐秘最黑暗的角落都挖出来,暴晒在阳光下。
  “像叔叔这种人呢,我也见过很多。平时面对陌生人和同事上级都唯唯诺诺的,好像没有一点脾气,可是越是这样,越是会用暴力向着身边的弱者发泄压力。你之前也打过她吧?这次是因为她提出了要离开,所以直接下了重手。”
  “可是打完了人,你又后悔了,冲动的时候只想压制一切反抗自己的东西,可是冷静下来又开始畏首畏尾,不敢承担打人的后果。所以你最后选择伪造一个自杀现场……”
  男人突然打断了五条枫的话,他现在又冷静下来了,强笑道:“小朋友,是不是侦探电影看多了呀?说话要讲证据的,你这样胡编乱造不会有人信!”
  男孩耐心地等待他说完,然后继续说自己的。“……因为叔叔骨子里就是那种又欺软怕硬、又自私的人,虽然嘴上说着是因为爱才对女朋友动手的,但其实你对她是没有爱的,心里想的只是反正她很爱你,被打了也还会继续任劳任怨。所以当她说出要离开的时候,叔叔才会恼羞成怒。”
  “归根结底,是你自己懦弱无能,在外面只能忍气吞声,当唯一愿意被你压榨的女朋友也要离开的时候,作为失败者的愤怒爆发了而已。”
  “够了!”男人突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他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原本一直戴着脸上的彬彬有礼的面具彻底碎裂了,他面目狰狞,仿佛困兽。
  “你懂什么!那个贱女人……那个贱女人肯定是出轨了,才说出要离开我这种话!我只是在惩罚她……我只是在惩罚她!”
  “只能用这种无理的臆测来安慰自己了吗?”男孩自始至终语气平静,透出一种近乎神明俯瞰世间的漠然。
  “真是可悲的失败者。”
  男人看样子已经彻底崩溃了,他撕扯着头发,突然把猩红的眼睛对准五条枫。
  工藤新一在五条枫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种人在被毫不留情地揭穿之后,很有可能会做困兽之斗。所以在看到男人把视线转移到五条枫身上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就冲了出来,想要保护那个看起来瘦小甚至有点病弱的男孩。
  可是还没等他跑到近前,那个试图冲过去的男人就已经被人制止了。
  是那个叫奴良陆生的男孩,他之前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仿佛一个沉默而忠实的听众。但是在男人试图伤害五条枫的时候,他却用超出这个年纪的男孩该有的力量和敏捷几下就制服了他。
  工藤新一甚至怀疑,要不是成年男人和小孩毕竟有点体型差距,那个奴良陆生可能根本用不了“几”下,而是立刻就能拿下。
  可是刚才还漠然如神明般的五条枫却一下子鲜活起来了,他一下子上前几步,止步在一个不会干扰到奴良陆生的位置:“陆生!他打到你的背了是吗?”
  “没事!”奴良陆生轻轻松松把一个比他高半截身子的成年男子压在地上,还分得出心来冲着五条枫笑。
  “枫真棒!一下子就把他说服了!”
  莫名感觉自己很多余的工藤新一站在一边,生平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对“说服”这个词的理解。
  接下来一切的发展就都步入正轨了。警察来的时候,这个男人已经心理防线全面崩溃,承认是自己杀掉了女友。而那些他没来得及抹消的证据也全部被工藤新一找到,提交给了警察。
  也是因为这件事,两个同样超脱常人的天才少年注意到了彼此,之后交换了联系方式,偶尔通信或者见面。
  直到前段时间,先是五条枫突然失联,工藤新一注意到的时候只找到了五条枫的家附近有煤气爆炸的新闻,但是五条枫本人和他的父母都突然销声匿迹了。连向来形影不离的奴良陆生也对五条枫的现状一无所知。
  工藤新一也试图去那个煤气爆炸的现场和五条枫原本的家里寻找过线索,但是处理这些现场的人明显不是当初温泉旅店的男人那样的菜鸟,他们相当谨慎,把所有可能泄露信息的线索都处理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