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隆吃过早饭,仍然担忧母后,去后殿探望时被告知母后已经睡下。于是,他心不在焉地回到后殿。
  邓绥在刘隆的心中仿佛是三头六臂无所不能,有她在,任何棘手的事情都不用怕。
  但看到刚才她病恹恹躺在床上的样子,刘隆不由得想起那位英年早逝的老爹。
  繁重的政务让邓绥这两年眼角生了许多细纹,连那头乌黑秀美的头发也陆续出现了白发。
  像母后这样肝朝政,真的会死人的。母后的勤政程度,让刘隆联想起雍正。这位肝帝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在位十三年,分明就是累死的。
  江平也跟着刘隆一起焦虑,出主意道:“先帝在时,我见嫔妃喝什么燕窝雪蛤之类的,各个气色红润。皇太后力行节俭,把这些都罢了,整日只吃粟米青菜,那些怎么能比得上燕窝雪蛤滋补呢?”
  刘隆坐在榻上托着腮,听到这话说道:“她们那些人若都像母后那样废寝忘食地处理政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气色。”
  江平讪讪一笑道:“陛下说的是。老天保佑,皇太后这病要尽快好了才好。”
  刘隆思索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食补是个好法子。你去找太医
  令让他给母后拟个食补的单子。再问他,母后能不能多吃些羊奶和红枣之类的。”
  江平记在心中,快步去找太医,除了皇太后的食补方子,他也想给小皇帝要个食补方子。
  刘隆目送江平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心中纳罕:“老舅,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刺激,竟然对母后这么上心。”
  邓绥许是累极,一觉睡到晚上,醒来时,脑子昏昏沉沉,还一阵阵地抽痛,五脏六腑仿佛冒着火,喉咙干哑地几乎说不出话来,浑身酸疼,难受至极。
  邓绥沉睡时,陆离急坏了,皇太后睡了五个时辰还没醒,请来太医,太医说皇太后的身子累了,需要休息。
  见皇太后醒来,陆离谢遍了神仙,扶起皇太后给她喂了些水和粥,又喂了药。
  邓绥虽然知道自己醒了,但身子仿佛没醒一般,在陆离的服侍下吃饭喝药,然后又沉沉睡去。
  邓绥身上难受,睡梦中也睡得极不安稳,夜里又起了高热,人也不清醒。
  陆离为怕万一,赶忙派人请来大将军邓骘。邓骘现在仍然居在禁中,虽然他上几次折子请求回家,但是邓绥以皇帝年幼没有允许。
  邓骘快步走床前,叫了几声,只见妹妹脸色通红,没有反应。
  “太医令呢?快叫太医令来!”邓骘只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
  “太医令来了!”
  太医令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跑来,伸手探了下邓绥的额头,嘶了一声,问道:“陛下发热多久了。”
  陆离道:“奴婢看见陛下脸色通红,从发觉陛下高热到现在约有两刻钟。”
  太医令为邓绥诊脉,道:“陛下身体虚弱,邪气入体,愈发炽张,故而发了高热。”
  “那如何是好?”邓骘急道。
  太医令对皇太后的贴身宫女陆离说道:“你们用温水给陛下擦浴降温,记得要喂陛下水喝。”
  “水里放些盐,人不吃盐没有力气,汗是咸的,发热出汗又带走一部分盐分。喂母后些淡盐水。”一位稚嫩的声音传来。
  邓骘转头,只见小黄门怀里抱着裹皮裘的圣上,正要行礼,却听道:“舅父咱们去正厅坐着。”
  邓骘蓦地发现小皇帝的神态竟然有几分像幼年
  的妹妹,不由得怔了一下。
  “舅父?”
  “啊……是。”邓骘跟在刘隆身后,来到前殿。
  江平将刘隆放下来。刘隆看到邓骘心急如焚的神情,反而劝慰其邓骘道:“母后高热发得急,也去得快,舅父不必担忧。”
  邓骘闻言,羞愧道:“臣急中失了方寸,让圣上见笑了。”
  刘隆想起殿内昏迷不醒的母后,内心也是忧心不已,安慰道:“母后很快会好起来的。”
  邓骘重重地点头:“陛下总能逢凶化吉,这次也能遇难呈祥。”
  说罢,邓骘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安慰了,心中苦笑。但突然他又发现了一个盲点,急道:“圣上,陛下这里有我守着,你去回去休息吧。”
  冬日的深夜还是很冷的,刘隆用皮裘盖住盘着的腿,袖着手道:“不用,我等母后醒来,不然不放心。”
  邓骘又劝了几句,见劝不动,只得作罢,眼巴巴地盯着殿内的消息。
  这时,王娥领着宫女提着一个大铜壶进来,壶嘴里冒着热气。
  “圣上,姜汤来了。”王娥道。
  刘隆道:“先给大将军和朕倒一碗,剩下的你分给守夜的人,大家都喝些驱寒。”
  王娥分别给刘隆和邓骘倒了一碗,邓骘起身要谢恩,刘隆止住他道:“舅父,不要多礼,喝上几口暖暖身子。”
  邓骘见刘隆端起来碗后,他才端起碗喝了口,姜汤里放了蜂蜜,辛辣中带着一丝甜味,喝下去浑身暖洋洋的。
  刘隆放下碗,转头看江平,说道:“你也去喝些。”江平低头称是,从王娥手里讨了一杯喝下。
  邓骘和刘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但二人的目光和心神都放在内室。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传来一阵欢呼声,叫嚷着:“陛下醒了。”邓骘和刘隆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