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隆让江平跟着坐下一起吃饭,江平就挤在张衡和刘隆中间。空间不够,张衡对上江平略带歉意的微笑后,只好将坐席往外挪。
  店家和车夫两人用小案端了几碗猪肝汤出来,一一放到众人面前。店家就坐下,双手捧碗,陶醉似的闻了闻肉酱
  ,道:“真香!各位见笑了,我就爱这一口。”
  刘隆笑着请他尝尝味道如何。江平看了眼刘隆面前的饭食,手一顿,先端着猪肝汤喝起来。天下的好厨子都汇聚在太官,这店家的祖传手艺在江平看来,也不过如此。
  刘隆刚才喝了水,解了渴,此时正腹中饥饿,埋头扒饭。
  “这是什么肉做的?又劲道又鲜香,还带一丝回甘。”店家吃得头也不抬。
  蔡伦道:“这是鹿肉菌菇酱,上好的鹿肉用香料和盐腌上,先用羊油煎成五成熟,再放入菌菇同煎,最后加调料炖煮收汁。”
  店家狼吞虎咽很快将一碗鹿肉酱拌饭吃完,一抹嘴,赞道:“果然是贵人吃的饭菜,就是好吃。相比之下,我这猪肝汤就不值得一提。”
  刘隆吃了大半粟米饭,伸手想要尝尝这猪肝汤,江平和蔡伦同时看向他。蔡伦开口道:“来之前女君千叮万嘱,不让你吃外头的东西。”
  刘隆抬头笑着对店家解释道:“我大兄体弱,阿母连同把我也看得紧,让你见笑了。”
  店家点头,不在意道:“没事,现在的小孩长大不容易,再小心也不为过。那个……我还能再吃一碗吗?”
  江平一顿,道:“煮的粟米饭没了,鹿肉酱还有一些。”
  店家一拍大腿,道:“我家有粟米饭。”店家起身去了灶上,不一会儿捧着一个大碗出来。江平给他舀了三大勺鹿肉酱,才将碗里的粟米饭盖上。
  店家用勺子拌了,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刘隆执意喝了两口猪肝汤,剩下的被江平和车夫分吃了。
  店家大碗里的饭只吃了小半就停下来,带着歉意对几人说道:“刚吃一碗饭时觉得自己胃大如牛,吃饱了却发现自己是个小鸡胃。眼大胃小说的就是我,让诸位见笑了。”众人皆不在意。
  几人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刘隆问店家道:“你们这里灌溉不便,没有修水闸吗?”
  店家道:“修不了,朝廷的人来了一看,水位太低,工期长难度大,就先修别的地方去了。”
  刘隆看向张衡,张衡拉出脑海中的地图,找到了那条干渠。
  “我倒是有个法子。”张衡出声道。
  店家忙道:“什么法子?要是修成功了
  ,我们几个村的上万亩地都能有个好收成,村里的老老小小都感激你。”
  张衡道:“在干渠里有个小沙洲,在水狭的一岸筑坝,坝体倾斜和河岸成锐角,然后在坝体侧的河岸开新渠引水,只是这坝体需要时常维护,而且工期也不短。”
  店家听了,咂舌道:“远水解不了近渴,天一直旱着,从现在到秋天哪有多少闲的时候,都忙着地里的活,也没时间修大坝。哎……夏收是不成了,只能寄希望于秋收,要是秋收再不成……”
  张衡又道:“还有个法子,就是立一水车在干渠口。这个花费的时间短。”
  店家一脸疑惑,不知道水车是什么东西,但赶紧说道:“我看贵人们都是大人物,若是方便的话,还请给上面说说,先给我们立个什么水车,凑钱做工服役都行,秋收再不成,是要饿死人的。”
  张衡道:“我记下了。”店家千恩万谢,急得恨不得贵人现在就回去,明天就能把什么水车拉过来。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就罢了,回答了小贵人的一些问题,比如家里几口人,种了几亩地,历年收成如何,有没有受到豪强的欺压等等。
  刘隆几人和店家聊完,起身辞别离去,前往巡察其他地方。去年秋冬和今年春上整修的河渠确实发挥了作用,但也有一些地方依然如他刚才见的那样干旱。
  刘隆一行甚至还遇到两个村子因争水械斗,蔡伦听到声音,赶忙带着刘隆等人远远地避开了。
  张衡见刘隆神情怏怏,绕道带他去了一处正在引水灌溉的河渠边。一条波光粼粼的河静静地流淌着,河渠每隔一段距离,就延出一条毛渠。
  毛渠被农人挖开,清凉的水滋润着干渴的田地。蔫蔫的麦苗在夕阳下慢慢支棱起来。
  太阳变成橘红色,晚霞铺满天空。几人各回各的住处,刘隆和江平一起回到了崇德殿。
  崇德殿比往日安静不少,刘隆才想起母后在他走之前提了一句要去理冤狱。
  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在朝野上下的印象中,发生旱灾一定是因为有冤屈,所以执政者一般要去监狱里录囚徒查访冤狱,或者对一些情有可悯罪有可恕的犯人给予减免惩罚。
  天色将黑,殿外传来声响。刘隆放下笔,出殿门一看
  ,果然是母后回来了,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一脸疲色的邓绥看到刘隆笑着迎出来,心中熨帖,仿佛感到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儿见过母后。”
  “快起来。”
  邓绥携刘隆一起进了后殿,一边走一边问他今日出行的感悟。刘隆绘声绘色地将所见所行所感都一一讲出来。
  两人在殿内坐定,陆离端来蜜水。邓绥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这些东西急不来,慢慢修总有一天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