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氏这样的做法坚持了十多年,这份毅力、克制和清醒不
  知道比现代那些“来去匆匆”的翻车“名人”要好上不知几百倍几千倍。
  刘隆蓦然审视过去,不禁对邓骘这位现任邓氏的掌门人起了敬佩之心。虽然邓骘能力平庸,但他的心性绝非平庸,已经吊打了青史上的不少名人。
  当然,一直标榜恭谨的邓氏也非随意可欺。朝堂之上,确实有一群和邓氏作对的人。
  但没有姓邓的出头打压他们,多是依附邓氏的人出面中伤。更奇怪的是,这些被中伤的人,竟然下意识地还会去找皇太后自辩。
  在大臣心中,皇太后虽然姓邓,但始终是大汉的皇太后,钱帛等小事或许偏向邓氏,但涉及朝政大事,皇太后大体是公平的。
  西平侯去后,赏赐一事,正体现了母后这样的处事风格。
  刘隆表示天真的自己被上了一堂大课,他从母后身上学会了如何平衡至亲与贤臣的关系,从邓氏身上学到了克制和清醒。
  刘隆的各种思绪在脑海中浮光掠影地闪现,最后化作一条条经验与教育滋润着他那颗幼嫩的心灵。
  “圣上,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梦了?”江平听到皇帝突然发笑,赶忙小声叫人,生怕小皇帝梦魇。
  刘隆笑起来:“我没事,就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江平心中纳罕,想要追问,但见夜色深了不好打扰皇帝睡觉,只得作罢,叮嘱他说:“圣上,你赶紧睡吧,明日还要上课呢。”
  刘隆“嗯”了一声,对江平说:“你也早些休息,不必担心我。”刘隆说完,脸上过着明悟般的微笑,渐渐进入梦乡。
  西平侯即将入葬,又有人再次上书,奏请发五营轻车骑士,按照霍光的葬礼来。
  刘隆听到后,整个人都惊呆了。霍光的葬礼可是按照帝王的规格来的。霍光死后两年,霍氏全族被处死,连外嫁女都不能幸免。
  这人是真敢提啊!一时间刘隆弄不清这人究竟是邓氏的拥趸,还是邓氏的敌人。
  他感到好笑的同时,又感到一种悲哀。这就是大汉的官员啊!
  别说是邓绥,就是邓氏随便一人都对这样的“荣耀”敬谢不敏。邓绥拒绝了奏请,仅用白盖双骑,门生相送,大鸿胪持节,将西平侯入葬。
  至此,邓氏四兄弟仅剩下老大邓骘、老三邓
  悝以及老五邓阊。
  六月,烈日如火,夏风如蒸,蝉鸣聒噪。
  刘隆在学堂里,拿着一把折扇扇风,殿堂四角都摆上了冰盆,但依然解不了暑气。
  下了课,阴泰从冰盆里扒拉出一只银壶来,银白色的壶上瞬间结了一层水汽。
  “来来来,大家快来喝清凉解渴的乌梅汤。”阴泰拿着银壶给刘隆倒了一杯,然后转头招呼众人说。
  刘隆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和众人聊天,说:“今年的六月比往常热得更早。”
  刘翼一边小口地喝着,一边说:“嗯,太热了,晚上都睡不着觉。”
  梁不疑附和说:“往常这样蒸腾的天气只有几天,熬过那几天就好了,现在持续了半个月,冰盆冷饮都不管用,打出的井水污浊不堪,洗个冷水澡都麻烦。”
  兜楼储默默提了一句:“雒阳好是好,就是太热啦,比草原上热多了。”
  刘隆听着众人抱怨天气炎热,又喝了一口,想起了因为没有雨水而无法播种的菽麻等作物,口中的乌梅汤突然不甜了。
  唉……
  晚上回去,刘隆躺在床上睡觉,突然惊醒,蓦地睁开眼睛,外面闪过一片亮光。
  谁家大半夜打探照灯照进他屋里了。
  刘隆嘟囔了一句,猛地脊背发寒:东汉哪来的探照灯?
  刹那间,他掀开薄被一跃而起,赤着脚跑到殿门口。
  让他感到更不妙的是没有听到熟悉的轰隆声,刚才那道亮光不是闪电,而是、而是地震发生前的地光!
  地震!
  刘隆几乎魂飞魄散,大声叫喊道:“地震来了!快到外面去!”
  刘隆还未说完,就被人抱起往外跑。他回首一看,原来是江平。江平的脸色发白,抄起刘隆就飞似的往外逃。
  “还有母后!快去通知母后!快!”刘隆几乎嘶吼道。
  前殿瞬间变得慌乱起来,趁着星光,这些人匆匆往外跑。
  “地震来了!”
  江平赤脚紧紧抱着刘隆,站在崇德殿的空地上。
  “母后还没出来呢!”刘隆急忙道。
  江平将刘隆紧紧扣在怀里,语气不稳,惊魂未定:“圣上,不要去,有人
  已经拍门了。”
  刘隆回过神来,心怦怦作响,手死死抓住江平的衣裳,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后殿,只觉得度秒如年。
  好在后殿有人跑出来了!
  邓绥刚睡下没多久,还未睡实,猛然听到前殿吵吵嚷嚷,心中大惊,抓起外衣,喊着人就往外疾走。
  走出大殿,她就听到寺人和宫女大喊:“地震来了!”
  跟在邓绥身后的陆离听了,拽住邓绥的手就往外跑,发髻衣裳松散了也未发觉,几乎慌不择路。
  突然,邓绥感到脚下颠簸起来,几乎站立不稳,叫道:“隆儿呢?”
  陆离没有说话,继续拉着邓绥不顾颠簸踉跄着往前跑,直到借着星光,邓绥看到一个小小的熟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