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骘和邓氏这些小心翼翼,就像一只猫乖乖地把肚皮翻过来,对主人说:“我一点都没有威胁,我很乖的,没有恃宠而骄,也没有仗势欺人。”
  中常侍和小黄门以为邓氏兄妹情深,没有将邓骘的失态联想到其他的事情上,听到邓骘的回话,赞同道:“陛下一定会早日康复的。”
  邓骘回过神来,对两人说:“下臣承蒙圣上厚恩,三弟未有尺土寸功,这赏赐臣万万不能要。”
  中常侍劝道:“这是圣上恩德,国舅何必推辞?”邓骘和邓广宗等邓氏诸人都坚持不受。
  小黄门十分为难地看着中常侍,中常侍叹了一口气,对邓骘道:“国舅谦恭,古之未有。只是这推辞一事,奴婢做不了主。”
  邓骘拱手道:“臣与家人会给圣上陛下上书陈明。”
  中常侍笑着说会将此事告知圣上,他又拜祭了叶侯才离开邓氏回到皇宫。
  路上,小黄门替邓氏惋惜道:“那可是白花花的钱和一匹匹的布,国舅竟然不要。”
  中常侍瞥了一眼小黄门,道:“没见识,这是国舅品行高洁。”
  相比于金钱,邓氏现在更需要的是名望,有了名望家族才能够长久。
  一行回到宫中时,邓绥已经醒来。她坐起来,只觉得精神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做了长长的美梦。
  殿内的窗户垂下厚重的窗帘,屋内光线就像天色将亮的昏黄,让人感到安心。
  “陛下,你醒了?”一直守着的陆离听到动静,从外室进来,看见皇太后在床榻上坐着,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陛下,你饿不饿?我让人端来羹汤。”陆离一边说,一边走到窗边,将窗帘挂起来。
  阳光从窗户里争先恐后地涌进来,亮得刺眼,邓绥以袖遮目,道:“什么时辰了?”
  陆离将所有的窗帘都挂起,室内顿时亮堂堂的。“快到午时,陛下这一觉睡得真香甜。陛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邓绥咳了一声,道:“精神比昨日好多了,但身体依然沉重乏力。”
  陆离过来一边帮邓绥更衣洗漱,一边道:“陛下再吃上几服药,就能大好。”
  “但愿如此。隆儿呢,昨日没有吓到他吧。”邓绥问道。
  陆离道:“圣上孝顺怎么会被吓到,担忧还不来及呢。圣上在偏殿处理政务,刚才……刚才他往邓氏宣了一道让世子继承侯位的旨意,并且依照西平侯旧例赐了钱帛。”
  “圣上说,叶侯和西平侯都是他的师傅,叶侯当如西平侯旧例。”
  邓绥闻言一愣,良久道:“隆儿有心了。”
  “陛下,你先吃些东西,身体要紧。”陆离劝道。
  邓绥颔首,让人送上羹汤,勉强吃了一些。陆离见皇太后病中对羹汤不感兴趣,劝了又劝,邓绥才多吃了几块鱼肉,喝了一盅炖红枣银耳羹。
  刘隆知道母后吃完,才过来拜见,又请太医令过来复诊。太医令诊断完,道:“陛下还需要继续喝药修养,不然恐有反复,这段时间万万不可再劳累。”
  邓绥点头,道了一声辛劳,命陆离送太医令离开。出了宫殿,太医令拉着陆离,小声告诫道:“我见过叶侯的脉案,叶侯之前也是身子虚弱,没有修养好,后来得了一场风寒,风邪入了心肺,才回天无力。”
  陆离大惊,明白太医令的意思,道:“那陛下……”
  太医令再次告诫道:“不要让陛下这段时间过于劳累,不然……唉
  ……若是好好修养,一切都不成问题。”
  陆离道谢,送走太医令。邓训一脉子女接二连三寿夭,太医令在给皇太后把脉时,心中慌乱无比,虽看着好好的只是虚弱而已,但若是不好修养,只怕难长寿。
  陆离将太医令的话牢牢记住心中,即便陛下不愿,她决定也要犯言直谏。
  刘隆在殿内向母后汇报起他处理奏章的情况,邓绥翻看几眼他呈上来需要自己做决策的奏表。
  大部分意见都与自己所想差不多,只是细节上有一些差异,手段过于锋锐。
  邓绥一一给刘隆点评:“这些派出去的刺史一年不如一年,但若都严格处理只怕引发动荡。谒者已经去了幽冀想必会汇报幽冀二州刺史的情况,至于剩余州部的刺史,从孝廉中择品性忠厚质朴者代之。”
  刘隆深吸一口气,道:“那退下的刺史呢?”
  邓绥道:“令侍御史或司隶校尉慢慢严查即可。”
  刘隆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如此。这些刺史中想必有人与地方豪族勾连过深,若是大张旗鼓处置都处置了,只怕朝野不安。
  邓绥笑着安慰他道:“隆儿心如明镜,已经做得很好了,有时慢也是快。”
  刘隆闷闷地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但就是忍不住啊。
  本来应该监察说事的奏表上,满篇都是歌功颂德,以及点缀了数个无关紧要的事情,真是把他当傻子糊弄啊。
  邓绥又指导刘隆将批阅改过来,改完后发到尚书台。
  临近中午,陆离过来询问是否传膳。邓绥允了,只不过刘隆是真真切切地吃饭,而吃完饭的邓绥则是捧着一碗苦药喝。
  那药的苦味让闻见的刘隆直摇头,邓绥喝了一口逗他道:“你要是不喝姜汤,说不定就要喝这样的苦药渣子。”
  刘隆一本正经道:“良药苦口利于病,无论是我还是母后都要乖乖喝药,这样才能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