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的脖颈裸露,细腻洁白的肌肤下,血流在黛色的血管中流淌,仿佛正等着一双漆黑的双手攥握,用力,一点点结束他微弱的呼吸。
  不止脖颈,他的心脏,柔软的腹部,虽然有了衣服的遮盖,却丝毫无法遮挡任何利器的入侵。
  杀死这样一个人,再简单不过了。
  而他本来的目的也是为了杀死唐堂。
  仿佛受到蛊惑,琴酒的阴影笼罩沙发上的人,他伸出手,如自己所预想的那般,掐住了横亘在他眼前的白皙脖颈。
  柔软的,带着热度的皮肤隔着黑色手套沁入指腹。
  那层布料仿佛什么也不能隔绝,琴酒甚至能够感受到,唐堂薄薄的皮肤涌动的血液。
  他还没有用力,只是冷静地观察着笼罩在自己阴影下的脸庞,观察唐堂是否在察觉危险的瞬间,能从昏迷中醒过来。
  可是,唐堂依旧那样静静躺着,脸上细小的绒毛随着呼吸轻微起伏,柔软的发丝凌乱挂在脸上,在燕窝形成更加深邃的阴影,温热的呼吸从他鼻腔虚虚喷洒。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大祸临头。
  血液在他手下奔腾,暖融融的热度,仿佛在不是何夕的瞬间,已经将他微凉的手套暖热。
  琴酒仔细盯着唐堂的脸庞,然后轻轻收紧手上的力气。
  血液的凝滞,让唐堂的脸色涨红,几乎是求生本能般,他张开了口,试图呼吸新鲜的空气,艳红的舌在口腔若隐若现,水色一闪而过。
  温热潮湿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浓烈。
  轻微的痛苦在他平静的脸上浮现。
  是的,轻微的痛苦。
  琴酒没有太过用力。
  或许杀的人太多了,琴酒拥有一种对生命的掌握力,他能预料到,这种痛苦还在唐堂的承受范围内,如果他再用力一点,唐堂或许就会在死亡的威胁下,挣扎着从昏迷中醒过来。
  不想醒也得醒的那种。
  琴酒突兀一怔。
  手中,细长的脖颈浮现出勒印红痕,因为失去死亡的威胁,唐堂急促的呼吸有所缓和,眼皮下,不断颤动的眼珠,挣扎着要醒过来的眼球也慢慢平静下来。
  他静静凝视着红晕还未消散的唐堂。
  不,他不应该掐死唐堂。
  这是最费力气,最不划算的死亡方式。
  印在唐堂脖颈上的掐痕会过多的暴露他,在行凶途中,唐堂极有可能醒过来,醒来后,过近的距离,会让唐堂在挣扎中抓下他身上的物品。
  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最费力的杀人方式?
  他有枪,不用掐死唐堂,只要用枪,一秒就可以解决唐堂的生命。
  琴酒冷冷地看了眼唐堂,转身寻找起他的枪来。
  唐堂意图夺走他的枪,占据对话的主动权,但是他反应迅速,并没有让唐堂夺走,那枪在打斗中,被他们遗落在房间的地面。
  琴酒打眼一扫,很快就找到了落到红色地毯边缘的手枪。
  机械的枪身和柔软的红金毯格格不入。
  琴酒把枪从地毯上捡起来,打开了保险栓。
  咔哒的声音很是清脆。
  琴酒拿着枪,重新来到了沙发面前。
  唐堂依旧是刚才的模样,过于宽大的衣服覆盖住他的上半身,宽大的部分压折叠落在他身下,金灿灿的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笼住他的全身,描绘他脸庞的轮廓。
  他仿佛等待采撷的花儿,削瘦的脸颊,纤弱翘起的睫毛,脖子上可怖的掐痕,都在阐述他的无辜。
  琴酒一步步走上前,毫不留情地用枪口对准了他的下颚。
  冰冷的枪口陷入柔软的皮肉中。
  只要稍稍扣动扳机,子弹就会从枪口弹射而出,穿过唐堂的下颚,上颚……最后让他安静祥和的脸庞彻底沦为泡影。
  然而琴酒仔细思索,移动枪口,把枪口对准了唐堂的脑袋。
  诚然,子弹从下颚射入是一个很好的角度,可是也有一半的几率会卡在上颚牙根,到时候唐堂就会在濒死中彻彻底底体会死亡的恐惧,直到迎来死亡。
  没能让唐堂说出临终遗言,作为补偿,他可以选择一个让唐堂轻松一点的死亡方式。
  琴酒对准唐堂的太阳穴。
  包裹着黑色手套的指尖放置在扳机上。
  杀人简单吗?
  非常简单,只要轻轻扣动扳机,甚至不比踩死一只蚂蚁困难。
  说起来,他的枪装消音器吗?
  如果没有装消音器的话,再这样的夜色中,或许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枪,并没有装。
  琴酒感到了一丝厌烦,他觉得今天有点出师不利,只是杀个人而已,总是有很多麻烦的事情需要他做。
  他从怀中掏出消音器,装在自己的手枪上。
  啪嗒的安装声很吵,响得仿佛要惊扰旁边的顾客。
  枪口重新对准沙发上的男人,黑色枪口后,是乳白色的肌肤横陈在他眼前,在灯光的光晕下,那白如珍珠,如米粒,氤氲着迷蒙的光芒。
  那是一种让人能够联想到脆弱的肤色。
  脆弱到——是否都本也曾如保护珍宝般,将其珍惜而又郑重地拥入怀中?
  是否都本也曾经密不透风的将其保护起来,抵挡他这个恶徒的窥探?
  在手指再次按上扳机的前,琴酒脑海中忽然冒出一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