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黑暗永远源源不断的在看不见的角落中滋生蔓延, 却永远会有人无关任何利益, 出自对生命的尊重与对灵魂的崇高,自觉自发自愿的把肉/体和血液融入对纳河的保护中。
  而天才微微亮。
  好不容易撬开了林三的嘴, 隋昭昭跟着周队找到林三藏人的地下室的时候,断了一只手掌的林海就那样闭着眼睛坐在里面。
  很明显能看出来地下室是被人临时打扫出来的, 还有一些陈年灰尘蛛网,夹杂着各种灰褐色的污渍, 血腥气与空气中那种陈年干燥的腐气弥漫在一起,格外难以接近。
  周队走在最前面, 他感受到隋昭昭加快脚步直直的朝着林海走去,欲言又止, 怕她做出什么过分激动的事情,上前一步打算拦着她,却被紧随其后的骆清河给制止了。
  “她有分寸。”骆清河看着隋昭昭的背影, 笃定道。
  周队迟疑的停下脚步。
  可是隋昭昭现在可不像是有理智的样子,她的眼底布满了血丝, 整个人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竖起浑身的毛发,朝着林海恶狠狠的龇牙。
  她一把拽起林海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把她扯进这里面来?”
  林海不问也知道隋昭昭说的是谁,他一言不发的沉默了半晌,似乎对这样的结局早已有了预料。
  “再有半年,她就被调到法国去工作了。”隋昭昭的眼眶红得可怕,“别弯月马上就要开启属于她自己的新的人生,她离这里那么遥远,她甚至对我们在做的事情一无所知,你却让她来背负一切的后果。”
  隋昭昭的话就像是一记重击,沉闷的击打在了林海千疮百孔的心里,即使这是他们计划中最好的结果,他早已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对于灵魂的冲击依然激烈。
  她语气冷硬而暴怒,五指收紧,一字一句道:“你以后在底下见到林澜,你就不怕他弄死你吗?”
  不知道沉默了多长时间,林海才艰涩的开口。
  也许他实在是太久没说话了,声音低而嘶哑:“我对不起我哥,他想弄死我也是我活该。”
  “隋昭昭,但这是别弯月自己的选择,”林海闭上眼睛,整个人像是一切生死之后游离于灵魂外的状态,疲惫而超然,“她从一开始,就是来纳河赴死的。”
  隋昭昭的手不断攥紧,最后林海的衣领都快要被她撕扯裂开了,呼吸不畅导致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泛青紫。
  “该送他去医院了。”骆清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骆清河这个人一开始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像是往西边再走一点就能看到的冰川,一望无际的蓝白色,冰冷而理智,但越往里走,就越会发现冰川之下其实是一条难以窥见的清河——人如其名。
  他就像是水一样的人,温和而包容。
  隋昭昭才恍如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木然的松开手,看着林海被人架了出去。
  “如果她从来都不认识我就好了。”隋昭昭回过神,突然道,“这样她就还是在长洲当她的大小姐,或者在巴黎做自己的大设计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目全非的身死异处。
  “衡量一个人生命的价值,不是看它的长度。”骆清河看着隋昭昭的眼睛,问道,“他们死得其所了吗?”
  不止有别弯月、林澜还有所有为这场动物保护而死的工作者与志愿者,他们都死得其所了吗?
  隋昭昭不语,只是抬眸,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
  纳河的春天似乎终于要来了,漫山的荒芜一夜之间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翠绿,十几座墓碑高耸林立在一起。
  这是隋昭昭这几个月第二次来到纳河保护站后院的英雄烈士园,上一次来的时候,她带了一箱子的酒,这次来却两手空空。
  “占巴死了,他背后所有的力量都被周队清了个干净,真好。”隋昭昭叹了一口气,像是一直以来紧绷着的脊梁骨终于松懈下来了一样,伸手轻轻抚摸着墓碑的一角,“纳河现在很太平,到处都是成群的藏羚羊,你们也知道这群小东西向来最敏锐了……要是你们也在就好了。”
  太久没来这看看,一座座墓碑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摆上了一大束花,清丽极了,衬着昂扬的绿意。
  她跟徐庄闲一前一后走在这个小坡上,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在经过别弯月的父母同意后,他们准备将她和林澜的墓碑埋在一起。
  清风吹过一束束花,掉落的花瓣在空中打了两个卷,于是风也有了形状,落到林澜的碑前时,它试图吹起碑前的纸,却被压在纸片上的小石头拦住了去路,堪堪才卷起一个角边。
  徐庄闲弯腰捡起碑前的纸,看了一眼,骤然抬头看着隋昭昭:“这是别弯月放在这里的信。”
  那人似乎自作主张的安排好了一切,甚至连遗书都早早的摆在了林澜的墓前。
  别弯月在信里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叙述了一遍,包括林海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这封信将影响他最后被判刑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