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读书之后,只远远地用一层血缘亲情缀连,偶尔打打电话,并不算太频繁。这学年他父母都带高三,联系就更少,以至于陈览今连结婚这事儿都忘了。
  蛮荒谬的,就算是一年就离的假结婚,也算件大事,就算是为了“我不会进强制匹配系统了”这一点,也有知会父母一声的价值。但陈览今这几个月又是旅游又是看电影的,零碎的时间也被填得太充实,居然一点儿没想起来。
  紧急给父母打电话,omega母亲接的,她今年五十出头,但看起来没有那么大岁数。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有工作和自己的社交圈,工作原因又总是接触十六七岁的小孩,心态很年轻,也挺注重保养。
  对方倒是不动于色,没急着问实际上最关心的事,挺套路化地先问候了一句:“小今,吃饭了吗?”
  已经晚上九点了,这话问得毫无意义,但陈览今也很耐心:“吃过了,刚刚从民政局出来就吃过了。”
  他进正题的节奏倒还算快,他妈妈也顺着话茬问,语气温和:“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呢?”
  也是蛮锋利,大概对他儿子的秉性也有一些了解,两个月前聊这件事还一筹莫展,现在居然就已经领证了,真爱概率实在太小。
  她在这方面心态也很开放,常常私下抱怨ao到了年龄要强制结婚这个规定太不合理,或许陈览今就是在这种耳濡目染里才这么平和地拖到这个年龄才假结婚。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而陈览今的通话开着免提,他下意识地就往自己的房间走,说不出是心虚还是纯粹怕吵到闻川宇。
  等房间门关上,他才说:“是假结婚,找了个……学弟,帮忙。”
  话音游移,甚至在形容关系的时候陈览今卡了卡壳,舌尖打了个微不足道的结。其实按如今的状态,说“朋友”更合适,但这种关系显得太主观,“学弟”才是更客观稳定的称谓。
  视频那头,妈妈看他如此,猜到他家里有人:“是住在一起了吗?”
  陈览今点头,他原本也没打算隐瞒。他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敏感,语气平平地如实叙述:“对,我年龄大,结婚要有同居证明什么的,就让他搬进次卧里了。”
  但他妈妈的笑意却淡了一些,问:“他是什么性别呢?”
  门外的闻川宇已经洗好澡出来了,能听见脚步声,陈览今还能清晰地分辨出是从浴室经过客厅走向厨房的路线。
  莫名有点儿像在背后议论人,怪不好意思的,陈览今把声音压低了:“是beta男生。”
  闻言,妈妈的表情松了松,但仍然语重心长:“好,beta男生是会放心一些,彼此之间不会受信息素影响,蛮好的。但住在一起还是要注意,如果你只是想假结婚应付过去,之后就离,那还是要保持好学长学弟、朋友之间的距离,要尊重人家。”
  她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也不要年轻气盛意气用事,alpha享受了天生的优势,也要负起相应的责任。虽然人家是beta,不怕信息素压制,但你还是要多谨慎,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
  陈览今愣了愣,觉得有点荒谬,虽然这种论调是他从小到大一贯接受的alpha道德课,原先也没觉得有些什么,只点头说“好”、“明白”就好了。但此刻落到实处,有了具体的对象,突然就觉得尴尬起来。
  陈览今实在忍不住一边听一边想到闻川宇的脸,更觉得荒唐,妈妈未免也太把他当alpha了……就算他妈妈没见过闻川宇,也该知道她儿子一天到晚坐实验室不运动的体格,他能欺负谁啊……
  相较之下,闻川宇整天上蹿下跳,不止喜欢运动、更喜欢极限运动,闻川宇要是想欺负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能力吧……?
  陈览今真有点头痛,其实除了易感期,他真不一定能想起他是alpha这茬。
  估计当事人闻川宇也并不担心,否则也不会在他易感期的时候还那么近距离地照顾他。
  不想聊了,随便含混过去吧,让父母知道一下这件事儿就是这通电话的首要目的,现在任务完成,也到了该挂电话的时候。陈览今囫囵点头:“明白,不会的,就是普通朋友,没有别的想法。”
  又应付几句老生常谈的叮嘱,通话终于挂断,陈览今长舒出一口气,想回床上躺会儿,但又没洗澡换衣服,最后只好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
  这张椅子在大多时候承担衣柜的职责,椅背上披了几件他穿过又还没洗的衣服,秋冬季的外套居多,此刻倒也正好变成靠垫,陈览今陷进一件毛绒外套里,也算舒适。
  不知道是不是近期和闻川宇一起接触的人变多了,他越来越频繁地被人提醒着他和闻川宇之间的性别差异。
  有太多人默认他们生来就有发展特殊关系的可能,但却并不是因为他们本身,无论是性格、相处模式、或者别的任何专属于他们的东西,而仅仅是从性别就做出定论。
  尽管闻川宇只是beta,这其中已经不包括信息素的驱动。
  陈览今对这种“生来如此”的默认下意识反感,尽管他知道大多人都是好意。明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事情和性别无关,无论是强弱,还是关系。
  他和闻川宇当然可以仅仅是纯粹的朋友关系。
  闻川宇在卧室外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