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还是不习惯,猛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但他还是狼狈地继续抽完一支烟,紧接着他又开始灌酒,灌到后来冲进卫生间里狂吐。
  何兮想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可是办不到。
  裴轻淮用冷水洗完脸,魂不守舍地走进了厨房里。
  何兮正祈祷他别再喝了,却见他拿起一把水果刀,微含醉意的眼睛盯了刀锋片刻,突然就在手心里用力划了一下。
  鲜血唰唰地冒出,他伸出手,任由那些血嘀嗒嘀嗒落进水槽里。
  何兮大惊,可他从始至终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仿佛这流的根本不是他的血。
  裴轻淮正要划第二下的时候,何兮恨不得立马生出一只手来夺走那把刀,好在李尧及时出现冲上前来,骇然地抢走了那把还在滴血的刀,并且不让他再靠近厨房。
  李尧翻出医药箱给裴轻淮处理伤口。
  伤口有点深,李尧想让裴轻淮上医院,裴轻淮却根本不应声,眼神落在虚空中。
  从那天起,他就封闭了一般没说过话了。
  李尧只有叹气,自己给他清洗伤口,用纱布包扎好。
  李尧打开门窗通风,让那些酒味烟味都散出去。
  等回头的时候,裴轻淮已经抱着何兮的衣服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李尧轻手轻脚走过去,给他盖上了毯子。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有人打了裴轻淮的电话。
  裴轻淮现在所有的东西都不管了,手机也扔在一边,是李尧接的。
  他听到对面那个女人说的话之后,无比震惊:“你说什么?何先生让你帮忙转交的?”
  这段时间一直对外界没什么反应的裴轻淮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很快冯璐就到了,裴轻淮冲到门口开门。
  冯璐按照跟何兮的约定,把信封转交给他。
  裴轻淮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包裹纱布的手颤抖地接过,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当啷一声,一抹银色被连带着出来,掉落在了地上。
  裴轻淮怔了怔,弯腰去捡,那是他给何兮的订婚戒指。
  他一直以为何兮早就扔了。
  裴轻淮打开了折好的信纸,上面是何兮的笔迹。
  信不长,可是那几行字裴轻淮怔忪地来回看了好久。
  这些天以来的绝望黑暗痛苦,好似终于找了一个宣泄的缺口,在冯璐惊愕的视线里,泪水狂涌而出。
  “他……”裴轻淮的声音沙哑,“还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冯璐记着何兮的交代,摇了摇头:“我只是帮忙他转交。”
  “他什么时候找的你帮忙?”
  冯璐为难,不吭声。
  裴轻淮却已经明白,一定是何兮特地交代过她不要说。
  眼泪顺着下巴坠落,他低声喃喃道:“他果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他都知道……”
  冯璐望着他憔悴苍白的脸,仿佛经历了什么痛彻心扉的大悲之事。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何先生他……怎么了?”
  裴轻淮呼吸战栗,垂眸不说话。
  李尧把她送出去了才告诉她,何兮已经因为一场意外不在了。
  冯璐惊在了原地,过了许久才婉拒了李尧要开车送她的好意,抽泣着抹泪,转身走了。
  何兮跟上了她。
  她在半路上突然停下来,坐在马路边又哭又叹了好一会儿。
  她竭力调整好自己,用纸巾擦干了眼泪,又打车去了一趟何家。
  何兮留的电话是陈新奇的,可冯璐到的时候,乔易天和乔灼言也一起跑到了门口迎接。
  乔易天急忙接过信封,从里面拿出来两张银行卡。
  一张是当初他给何兮的,还有一张,是给何家的,全部都退还回来了。
  乔易天怔了怔,继续在信封里翻找,却什么都没再找到。
  乔易天把冯璐邀请到家里,两人聊着何兮。
  冯璐惋惜地说何兮帮了她太多太多,还没请何兮吃饭呢。冯璐又看着伤怀的乔易天,忍不住多说一句,其实那天何兮有往信封里塞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拿出去了。
  乔易天抬手捂住了通红的眼睛,心都碎了。
  那天晚上在医院,兮兮本来是要跟他说话的,可是他偏偏扭过头去了。
  兮兮一定以为他不想理他,所以才把信拿出来,连电话号码都写的是陈管家,而不是他。
  他真的好后悔。
  至少,至少该说句话啊……
  冯璐离开后,乔易天望着转交来的两张卡出神。
  如果可以,何兮很想把当时那张信纸拿来给他,希望他的难过可以减轻一点。
  何兮不受控制地晃荡开来,到了楼上乔灼言的房间里,他对着那副订婚宴上没送出去的肖像画,自言自语地说了好多话。
  何兮听了半天听明白了,哦,原来,乔灼言并不像嘴里说的那样讨厌他。
  何兮从窗户出去,陈新奇把他好久不骑的小车子推到了喷泉边,正用抹布仔细擦拭着,每一处都擦得干净发亮,就好像随时等候着它的主人。
  何兮刚想要靠近一点,转瞬间又到了一间昏暗的小屋子里。
  葬礼过后,张晓菁和何卫国就从周以澄的家里搬出去了,简单租了一个小房子。
  张晓菁头发白了一大半,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