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暴雨那日,儿臣心下便颇不安宁,这才简单翻阅了一下这两年影响较大的几个工程罢了。”
  “简单”,看着眼前之人肉眼遮不住的疲惫之色,康熙帝简直要被气笑了。要知道水利之事之所以牵扯甚广,便是因其工程繁复,责任难以落实之故。如若不然,于成龙这般厉害之人也不会在此折戟。心知对方口中所谓简单必是花费了大量心思,康熙欣慰之余难免有些心疼,当即指了指一旁的梁九功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太子下去歇息。”末了还不忘交代道:“若是保成这两日有一步踏出毓庆宫,朕唯你是问……”
  一直到被带离养心殿,胤礽这才反应过来,想到汗阿玛方才的脸色,心知对方怕是误会了什么。以他如今的修为,虽尚未到脱胎换骨的程度,然而区区几夜未睡,也断不到如此地步。
  不过是………
  胤礽伸手,感受着手中愈发澎湃了的灵力。阿玉说得不错,以他目前修为,偶尔预示也就罢了,想要真正感受天地自然的变化,哪怕是天水灵根,也还是过于勉强了些。
  若是能早些筑基便好了。
  想到湖广两地尚不知生死的民众,袖口下,胤礽不觉握紧了拳头。
  许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亦或是连年的风调雨顺过后,总要有一番动荡。早前养心殿内,父子二人最坏的预想果然成真了………
  七月中旬,湖广地区传来噩耗,一连大半月的暴雨之下,去岁方才加固的荆江大堤竟轰然倒塌。荆江作为已成为长江航流的重要节点,甫一塌陷,汉江以南两岸即刻间便成了汪洋一片。
  消息传来,朝中立时便是一片哗然,哪怕早有预料,康熙依旧忍不住微颤了片刻。好在有了提前半个多月来的准备,不说早早撤离的两岸之人,起码物资之上算不得捉襟见肘。
  早朝之上,康熙一声令下,六部官员当即行动了起来。因着早前的失误,于成龙更是只恨不得只身冲向湖广,连同样疏忽的马齐,都默认了康熙将富察一族官员调任前线。
  太皇太后新丧刚过,后宫众人刚刚带上的首饰复又默默去了下来,连上书房的几位小阿哥,都感受到了周遭难得凝重之意。
  “听说汗阿玛今儿早朝上发了可大的火,连明珠大人,都被骂的抬不起头来!”
  毓庆宫内,胤禟素来人小鬼大,这会儿又自觉同自家二哥关系莫逆,加之之前种种,此时自是乐得看老大一系热闹。
  倒是一旁的胤禩不免有些尴尬。许是见底下几位小的同毓庆宫走得愈发近了些。素来神经大条的胤禔难得也有了危机感,这些时日,对勉强算的上同出一宫的八阿哥总算热络了许多。
  胤禔身为大阿哥,身后又有明珠这般人物支持,哪怕一时落寞,也绝非八阿哥这等未出头的小透明招惹得起地,更何况,同出延禧宫,哪怕内里再如何,旁人眼中也是一条绳上串着的。若是一招不慎,难免要落上一个忘恩的罪名。不过短短时间,两兄弟“感情”便好了不少。
  当然其中胤禩有没有旁的心思,当下也犹未可知。
  不过这会儿,九阿哥这般大大咧咧的态度,还是让一旁的八阿哥不自在了一瞬。
  “那罪魁祸首张汧本就受纳兰大人举荐,方才有了早前这般地位,后面那么些作威作福的行径,甚至未尝不是仰仗此处,汗阿玛此时发作并非没有道理。”
  说到这个,胤禛原本严肃的小脸愈发青黑了许多,别看这些阿哥们身处深宫,连朝堂的边角都尚未摸着,这会儿个顶个的,消息可灵通地不行。尤其是胤禛,这两年佟佳氏瞧着愈发没了生子的指望,四阿哥这个早前不受重视的“宫人之子”,这会儿也不免金贵了起来。
  当然在对方尚未真正出头之前,真正意义上的支持是不可能地,不过些许人脉,佟佳氏还是给的起地。
  话音刚落,一旁胤禩目光便忍不住加深了些许,几乎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上首的胤礽。
  可惜了,不说胤礽本就没有继位的心思,就是有,若是这点儿东西都容不下,胸襟气魄如此,也早被自家汗阿玛踢出了继任者的位置。
  胤禩一番自以为隐秘地打量过后,心下不由叹了口气。不愧是汗阿玛亲自教导出的继承人。早前尚不觉得如何,这些日子跟着九弟接触下来,胤禩总算是明白了,每每对上这人,大哥那股子又不忿又带着丝丝憋屈的心境由何而来。
  尤其是这段时间,明珠一系陆续折戟,太子殿下却是声威愈高。
  “好了……”眼看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不说朝中如何,自个儿的底儿怕是都要露光了,上首胤礽不得不出口制止道:
  “纳兰大人再如何,也是朝中重臣,于国于民素有功绩,不是你我能随意开口地……”
  几个小的忙低头应是,胤禛一张小脸更是涨地通红,显然也意识到了自个儿的失礼之处。
  历朝历代,抗洪自来便非易事。物资的推行,往来灾民的安置,还有借此生事的有心之人,一直到十月中旬,陆续涌入京城的难民方才彻底安置下来。
  甚至比之以往饿殍遍野的惨象,此次已经算的是颇为顺利了。最难得的是,因着早前预判得当,两岸居民好歹大多数活了下来,身上藏着几两银子,虽日后必是要过上一段清苦日子,好在农耕社会下挣扎的劳苦大众们,从来最是渺小却也最为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