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时沉默了一会儿, “……好。”
  江屿没有再说话, 病房里就变得安静了。
  以前也这样,他不说话, 傅修时就不会说话, 好像没什么话跟他聊。
  江屿烦透了这种生活。
  现在也还是一样。
  翻看着手机上附近的便利店,看能不能买身干净的衣服, 还没翻到有卖衣服的店,傅修时就突然问他:“要不要去洗个澡,这里有浴室。”
  江屿愣了下,“又没带换洗的衣服。”
  傅修时还背对着他坐着,江屿莫名感到不爽,啧了声拔掉氧气管,“外面店都关门了买不到。”
  他起身正准备给宋胜打电话让他送过来,一眼就看见傅修时手上管子里回流的血,顿时脸色变了变,抓住傅修时的手腕关掉点滴,“傅修时你是不是眼瞎啊?看不见药水空了吗?!”
  傅修时跟反应慢半拍一样,垂着眼看着江屿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手很脏了,沾了灰,但很热,是热的,不是梦里毫无温度的感觉,他慢慢抬起头,朝着江屿笑了下,“没事,又不疼。”
  “非得疼死才行是吧。”江屿气不打一处来,按了护士铃,又瞪了傅修时几眼,“你是不是什么受虐体质?”
  以前怎么没发现傅修时这么喜欢受虐。
  又是受伤又是血液回流的,还这么高兴。
  傅修时似乎思考了一下他说的什么意思,歪了下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可能是。”
  江屿:“……你有病啊。”
  傅修时勾起唇角笑了笑,手腕动了一下,江屿这才发觉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抓住了傅修时的手腕,到现在都没松开,立马把手松开往后退了两步,江屿神色淡下来。
  也不知道傅修时在笑什么。
  掌心热得厉害,像是回到了火场里。
  护士来得很快,给傅修时换了药水又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江屿回床上坐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傅修时,“你家里密码改了没有。”
  傅修时现在倒是好,直接面对着他坐,搞得江屿一抬头就是傅修时的脸。
  很不习惯,毕竟太久没有这么和傅修时两个人单独待在密闭空间了,那感觉太奇怪了。
  江屿觉得自己不能在这儿待下去。
  再者,傅修时身上衣服也都脏了,虽然换了上衣,但里面的没换,难受。
  他难受,傅修时肯定也难受。
  与其让宋胜送过来,不如他自己去拿。
  傅修时似乎愣了下,“没有,你……你要去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傅修时的表情似乎有些慌乱,江屿挑了下眉,“怎么了,不能去吗?你是在家里藏了人还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有,可以去,密码没有……”改字还没说出口,傅修时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起下巴瞳孔放大了,盯着江屿看。
  江屿之前什么都不记得,跟他有关的事情根本就不记得。
  又怎么会记得密码。
  江屿没发觉什么异常,哦了声,“我走了,你自己好好待着。”临出去前,江屿又嘲讽,“别跟个小孩子一样连打点滴都要人看着。”
  江屿走后,傅修时看着江屿刚刚坐过的那张床出神。
  江屿想起来了吗。
  什么都想起来了吗。
  呼吸突然变得有点难受。
  应该是高兴的事情,江屿想起了他,就代表着想起了过去的一切,想起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想起了喜欢着他的六年多……想起了那些令江屿痛苦不堪的过去。
  傅修时闭了闭眼,感觉自己像是重新陷入了火海里,没法呼吸,浑身冰冷却又灼热,后背的伤口迟钝地传来密密麻麻的痛,从身体到五脏六腑的痛,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没办法自主,下意识抓住身下的被单,傅修时听见江屿跟他说分手,看见江屿倒在血泊里,听见江屿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听见江屿告诉他,他们到底为什么会分手。
  不是因为知道他订婚。
  是因为那份文件。
  心脏像是从高空中被抛下。
  傅修时猛地睁开眼,像是刚从溺水中被救过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从那个时候开始,或者更早,江屿就已经想起来了。
  他怎么才注意到。
  但是他现在,宁愿江屿忘记。
  忘记那个连爱他都不会的自己。
  -
  傅修时公寓的密码确实没有换,进去之后,江屿开了灯,一低头,就看见两双卡通拖鞋并排放在一起。
  这是他以前会干的事儿,拖鞋也是他喜欢的拖鞋。
  但现在这么放着,给了江屿一种他从来没离开过这里的错觉。
  不愿意想起的记忆涌进脑海里,江屿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了拖鞋。
  屋里的摆设和他走的时候没什么差别,但也有差别,太冷清了,冷清得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家,要不是小白突然从次卧里奔出来叫出声的话,江屿甚至都觉得这地方没人居住。
  小白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欢快地摇着尾巴对着江屿绕圈圈,江屿摸了摸他的脑袋,“幸好我来了。”
  不然小白得被饿死。
  傅修时就不记得自己的狗还单独待在家里?
  没顾得上找衣服的事儿,江屿先找了一圈小白的粮,最后还是在小白奔出来的次卧里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