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隽清楚问题的关键还在于自己这个太子。
  他曾经对嘉乐帝说的那些话可不是白费口舌。
  有些事情贺明隽不会,其实不是他做不好,而是不愿、不屑,就比如揣测人心、考虑别人的喜好。
  这大约是一种“强者百无禁忌”的狂妄和傲气。
  但如今,揣摩圣意并加以利用明显能省事许多,他就那么做了。
  此时贺明隽不会和贺峻解释那么多,只言简意赅道“除那一个原因外,父皇是想看你有没有那个野心,也是试图激我上进。”
  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可却让贺峻瞳孔一缩,忙表态道“臣弟从没有那种念头”
  贺明隽满不在意地说“其实也可以有。”
  贺峻霎时心跳如擂鼓,不是激动的,而是有些惊惧兄长这是什么意思不信任他可是,王位又不是他主动要的,是兄长筹划的,现在又来试探他难不成这个王位也是兄长的试探
  贺峻已经脑补到他们两人反目,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心里又不禁泛起一丝委屈他是真没想过要抢那个位子。
  身为男子,还是自小就被人轻视欺辱的皇子,他要说不想要权势那是假的,但他清楚自己的斤两,先不说他不比兄长聪慧,就是家世方面也远不如兄长,甚至连三皇子都比不上。
  况且,他如今能有这样的日子全赖兄长庇护。
  他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吗
  他为自己的定位,就是当一个能护住在乎之人、为兄长分忧的王爷,也或许是镇守边关的大将。
  “兄长”
  贺峻刚想剖白一下自己的真心,却看见商陆走了进来,只好止住。
  商陆通报道礼部尚书等大臣求见太子殿下。
  贺明隽一听,便知他们所为何事。
  他起身后,见贺峻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也没有抬脚的意思,就开口“你随我一同去。”
  估计有些大臣是来让他去劝嘉乐帝收回旨意的,若贺峻这个当事人在场,他就不信他们好意思开口。
  贺峻此时心里正失落着,哪能想那么多不过此时见兄长让他同去,他又觉得或许兄长还是比较信任他的,只是身处这个位子不得不防备。
  两人到了待客的正厅。
  正如贺明隽的预料,除了来请示他封王事宜的礼部尚书等人,其余几个都是来苦心劝谏的。
  嘉乐帝一下朝之后就拒绝召见臣子,且陛下又说了此事由太子负责,他们便一起来东宫了。
  贺明隽虽对他们的来意心知肚明,但还是问道“诸位前来所为何事”
  有正事的官员先表明了来意。
  贺明隽并未回答,反而将视线移向其余人。
  他们当着贺峻的面自然
  不好劝太子多加提防二皇子甚至想法子让嘉乐帝改变旨意,只好找了借口,然后又对贺峻说了祝福的话,便提出告辞。
  贺明隽这才给礼部尚书答复。
  嘉乐帝让贺明隽负责此事,但并不需要他事无巨细地盯着,而且这些事都有旧例,只是某些细节处存在操作空间,下面办事的人自然要看上面的意思。
  贺明隽便道“照常即可,今年多处受水灾,不可太铺张。”
  几人自然应是。
  礼部尚书闻言,觉得太子这莫不是在敲打二皇子和众臣还是当着二皇子的面给他了个下马威
  这么想着,礼部尚书就略抬眸觑了二皇子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
  礼部尚书便在心里赞道别的不说,二皇子倒是能隐忍。
  关于封王,最要紧的便是封号以及建府。
  封号原应由礼部及钦天监草拟几个再由皇上选定,或者皇上有属意的便自己赐下,可现在,皇上竟然全部交由太子负责
  这何尝不是对太子的维护
  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皇上的态度。
  礼部尚书呈上了封号的备选恭、谦、敬、安
  无一不是在提醒二皇子封王后就老实本分地当一个王爷。
  贺明隽却没从这里面挑,直接用手指蘸着茶水写了个“辰”字。
  “殿下”礼部尚书看到那个还未干的字,不禁惊呼出声。
  这个字的寓意
  “辰”本意是蛰虫在苏醒后蠢蠢欲动的样子,亦指众星,若加上宝盖头宸可指代帝王居所。
  太子殿下究竟是何意
  是警告,还是捧杀
  贺明隽听见礼部尚书的声音,依旧神色淡然,问道“何事”
  礼部尚书忙压下各种猜测,肃然道“二皇子封了王,那建府一事”
  本朝的皇子大都在十七八岁要成婚的年纪才出宫建府的,有些甚至更晚,可如今二皇子被破例早早封王,是否要出宫建府、王府选在哪里,皇上一点意思都没表示出来。
  礼部尚书虽觉得许二皇子建府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要请示一下太子的。
  如礼部尚书所料,贺明隽道“此事不急,过几年再说。”
  礼部尚书又下意识瞄了二皇子应该称辰王一眼,却恍惚看见他唇角翘了翘。
  礼部尚书
  若果他没有眼花的话,这一定是嘲弄的笑吧
  他哪里知道贺峻那复杂又隐秘的小心思呢。
  说起来,贺峻不过是个真正的十五岁少年,又自小没什么人教导,他算得上聪慧了,只是到底不如贺明隽掌握信息多又过分理智,因为在乎,他就一时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