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紧紧攥着他的手,好像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离去。
  她懊恼地哭着:“我怕自己的精力会被分散,怕自己照顾不好你,所以希望替你寻找一个可以互相依靠扶持的人,妈妈不是怕你耽误我,也决计不是想要推开你的,弋弋。”
  温热的泪水打在夏斯弋的手背上,一滴复一滴地沿着他肌肤的纹理晕散。
  夏斯弋应声:“我知道。”
  他的声线克制到颤抖,不再像幼时那样在母亲怀里任性地放声大哭。
  他缓慢地蹲下身子,以脆弱直面脆弱。
  “钟至和我说,爸爸那么爱你,如果知道你能走出阴霾拥抱新生活,一定会替你感到开心。而作为除他以外第二爱你的我,我想,我也理应如此。”
  夏斯弋希望那个人能像他们这样爱她,又害怕他像他们这样爱她。
  许久,他抽出一只手抚上母亲的背脊:“妈,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没有什么比挚爱之人的理解更令人动容。
  这句“辛苦了”彻底击碎了姜融霞的防备,她抱住夏斯弋失声痛哭,悲恸的眼泪染花了两人的衣衫,多年辛酸垒砌起的心墙顷刻间土崩瓦解。
  夏斯弋安抚着她的颤抖,静静等待着母亲的情绪一点点沉降下来。
  晚夜的星辉降临,是雨过天晴后的恩赐。
  怀中的哭泣逐渐平静,夏斯弋瞄了眼窗外的夜色,动作轻柔地拉开母亲。
  他抽出几张纸巾,替她擦拭残留的泪痕。
  等到最后的抽泣也彻底消散,夏斯弋才站起身,预备离开。
  姜融霞抓住儿子的手腕挽留:“弋弋,晚上不住下来吗?还没吃晚饭吧?妈妈给你做,很快的。”
  夏斯弋拍了拍母亲的手:“小朋友今天吓得不轻,好好安慰安慰他吧。”
  “不是希望我能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吗?”他朝门口瞥看一眼,“他现在就在门外等着我呢。我已经让他等我太久了,这次也该早点了。”
  姜融霞抓着他的手徐徐失力,有些失措地落在沙发上。
  夏斯弋走向门口,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他伸手搭上门把手:“下次回来,我会提前给你发信息,记得早点回家。”
  窗影里映着母亲欣喜坐起的身影,又在他关门之后消失眼前。
  夜风寒凉,略过钟至孤寂的身形,迎面扫过夏斯弋的面庞。
  钟至还站在原地,和他进去时所站的位置相差无几,就好像无论他离开多久,钟至都永远会在这里等着他。
  夏斯弋撑起手里的外套,盖在钟至身上:“很冷吧?”
  钟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手就要脱下外套披给他。
  夏斯弋强行压下他的动作:“不穿的话我就回去了。”
  钟至明白,夏斯弋显然是不想回去的,只得妥协地松了手。
  顺利送出了外套,夏斯弋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他迎着晚风伸了个懒腰:“有点饿了,陪我找点吃的吧。”
  于是两人顺着小区蜿蜒的道路离开,沿着两边的街铺觅食。
  路过一家甜品店时,夏斯弋停下了步子。
  他指着店面上宣传的梅子冰激凌,对钟至道:“我想吃这个。”
  钟至蹙眉:“这个天气吃冰激凌不会冷吗?”
  夏斯弋置若罔闻,继续提着需求:“只要梅子味的。”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甜食能促进多巴胺的分泌,这种时候,心情舒畅才是第一位的,钟至不想太扫他的兴,只能默许。
  钟至拉开甜品店的门,指着菜单上梅子口味的冰激凌道:“麻烦来一支。”
  夏斯弋拽了拽他的手臂:“要两支。”
  钟至偏头看了他一眼,却对上夏斯弋更为坚定的眼神。
  反正他们在一块,多买一支他也可以分着吃,总不至于真让夏斯弋着凉。
  一声无奈地叹息后,钟至转头看向店员:“您好,两支。”
  夏斯弋眼巴巴地看着钟至付完钱,在店员递来冰激凌的第一时间接了过来,好像生怕旁人抢去半分。
  今晚的夏斯弋不知道哪里学来了护食的毛病,钟至多次想偷吃几口以避免对方贪凉生病,最终都以失败落终。
  两支冰激凌就这么一口不落地被夏斯弋塞入腹中。
  吃完的时候,他们正好停步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灯光照得夏斯弋的轮廓微微发亮,像是打上了一圈柔焦滤镜。
  夏斯弋逆着灯光微微仰头:“钟至,我觉得不够。”
  绕是他再宠着夏斯弋,听到这话也不由得严肃地板起脸来:“不行,两支是极限了,再多你是真的会生病。”
  然而,夏斯弋的神情却并未因他的正色收敛,眼里不知从何而来的温情悄然倾泻,柔柔地包裹住他:“之前在许愿屋的湖边,你说如果我觉得那些时光不够,你会用往后的几十年告诉我什么是爱,这句话,现在还作数吗?”
  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令钟至有些措手不及,他讷讷地眨着眼,神思恍惚。
  夏斯弋看着他,眼里始终盛着金灿灿的光芒,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钟至迟钝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最后的确认,夏斯弋重复了一次先前的话:“钟至,我觉得不够。”
  一阵疾风吹过,掀起路灯上一片清莹的水雾,像无数细腻的碎钻均匀地洒在夏斯弋身上,泛起莹亮绚丽的光泽,平添出几分圣洁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