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将来要在南城高考,也要在南城凭借父母的基础扎根,远的不说,”江爸爸的身体往前倾了下,“附中不重视文科,这事你能解决么?”
  江子鲤:“我……”
  “咱们在来之前就说好了,爸爸妈妈让你来北城,是因为这边有姥姥可以照顾你,是不是?”江爸爸叹了口气,“既然我们有教育你的责任,在你有能力对自己的决定负责之前,就让爸妈少操点心吧。”
  江子鲤来北城这么久,很久没有听过他爸咄咄逼人式的“劝说”了,他这两天压抑的情绪一下子逼到头顶,拍案而起:“当时我也说,留在南城请保姆也行,你们听了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父亲,就像每一个与父抗争的少年一样,然而江爸爸目光里只是无奈,成熟地包容了他的无礼。
  江子鲤脸烧的厉害,他有一种打在棉花里的无奈感,然而内心深处,他是清楚的自己为什么犹豫的——这只是不服输,叛逆,非要和长辈对着干而已。
  站不住脚,是一个思想不够成熟的人意气用事。
  于是,江子鲤一口饭也没动,拎起书包就推开包厢的门离开了,还差点和服务员撞到。
  他怀着一股怨气冲到教室,小部分人已经吃完饭回来了,基本都在午睡。江子鲤把装着仓鼠的书包往椅子底下一丢,喂了水和食物,就饥肠辘辘地趴下了。
  半睡半醒间,他听到手机似乎震了几声,很快就停了,再醒来时,闻到了一股缥缈的肉香。
  江子鲤抬头,见自己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份盒饭,里面盛着自己最爱吃的瘦肉粥,还有两个包子,为了保温用塑料妥帖地密封着。
  班里的人基本都在午睡,没几个人是直立坐着的,教室里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和偶尔几声呼噜,江子鲤跟宿醉刚醒似的,还断片了几秒。
  他自从从游乐园回来,胃就一直不舒服,乃至于影响了食欲,看见这粥,却有些饿了。
  “醒了?”江子鲤扭头,听见夏景轻声说,他指了指尚有余温的粥盒,“姥姥刚才打电话来,让我给你带的。”
  江子鲤刚想说什么,目光下移,却见他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话一出口就变了话题:“这是什么?”
  “仓鼠笼子。”夏景言简意赅。
  江子鲤有点迷糊:“什么时候买的?”
  “买粥前。”
  于是江子鲤喝粥的时候,就看着他弯腰轻手轻脚地把杰瑞掏出来,放进笼子里,加上水,整好木屑。
  杰瑞乍一从黑漆漆的书包里被“解救”出来,看见阳光,兴奋地用爪子在木屑上刨了好久,笼子里木屑并它的小零食翻飞,无不欢腾。
  夏景伸手摸了两把,他长的真是好,五官分布恰到好处,精致到哪怕只是随便一瞧都能赏心悦目好久。
  江子鲤一口粥塞在嘴里忘了咽,等夏景把仓鼠笼子藏好看过来的时候,才用一种把自己噎死的力气囫囵吞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难不成自己是见色起意?
  这念头一出,初尝暗恋滋味的少年自己把自己吓到了,他面红耳赤地在心里把自己唾弃了一番,又开始发愁。
  这个年纪的少年都心大,可江子鲤觉得自己最近烦心事确实比较多。
  在他循规蹈矩的前半生里,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的有好感,社会上那些关于各种“禁忌之恋”“□□”等等的小说故事,已经在他心里烙下了“这不正常”的标签,他不敢坦然面对,也不敢让对方察觉。
  这份感情是为常理所不容的深渊漩涡,他已经弥足深陷,还要拉着另一个人一起么?
  他爹纵使满嘴屁话,但还有一句话他听进去了:“要心里有数。”
  江子鲤垂下眸子,盯着已经喝了半碗的肉粥,心想:是不是回南城,也……
  ——
  “夏景!”
  江子鲤下意识地抬头,先撇过头去看夏景,见他单手摘下了耳机,又循着声音往前看了眼。
  叫人的是他们班一个比较活泼的女生,和他俩不算毫无交集,但也没熟到温小银那种程度。
  女生把半长的头发往而后捋了下,对江子鲤调笑道:“我叫夏景,你比他怎么先抬头了呀?”
  江子鲤干巴巴地笑了声:“可能我学习没他专注。”
  女生是来问题的,她听夏景给她讲完之后没离开,往夏景的桌前一趴,自来熟地说:“现在第二节晚自习也下了,你们今天怎么没提前走呀?”
  江子鲤心里有点吃味,但还是说:“没啥,这周不想走。”
  “哦……”女生似懂非懂的。
  夏景照旧把自己和江子鲤的东西都归到他书包里,把仓鼠笼子一提:“现在走了。”
  “啊,好,”女生笑嘻嘻地和他们挥手,“路上小心哦。”
  江子鲤也和她礼尚往来了一句,然后几步跟上夏景,本来想像平时一样,夸张又谄媚地奉承一句,但不知怎么没这么干,只伸出手,说:“我帮你拿点。”
  夏景扫了他一眼,把杰瑞给他了。
  家里没了大人,两个十六岁的少年回家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玩,把家里祸害成了垃圾场,还是被贼扫荡过的那种。
  撒泼完了,他俩才一点一点把东西放回原位——当然主要是夏景收拾,江子鲤这少爷拿出来的东西撂爪就忘,指望他记得,还不如指望刚到家一天的仓鼠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