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每当他被磋磨,总能瞧见自家小姐恰巧练剑回来从他受罚的那条路路过。
  直到最后,宅子被旁系占领,小姐被他们带出府后不知所踪。
  他知道老太太不喜欢自己的亲孙女,甚至厌恶。
  但更多的,竟是害怕。
  老太太从不敢看自家小姐的眼睛,觉得这是上天的降罚,看了要倒大霉的。
  可是,就算老太太不看,不也在几个月前一命呜呼了吗?
  “带我去顾倾屋子看看吧。”
  辛夷对至勤说道。
  这个年轻家丁虽乍一看内向腼腆,但从他说过的话中可以得出,这小子是个有主意的。
  并且,他面上没有老家丁那种圆滑神态,看起来叫人神清气爽。
  至勤应了声,直接带着辛夷走出院子,穿过架在湖泊上的桥梁,又绕开一大片花圃,穿过小片树林,到达隐在树林后头的顾倾院子。
  “小姐平日不喜与人来往,前夫人便专为她在此地建了个院子。”
  辛夷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里头的场景,好似在顾倾走后再没动过,甚至还能瞧见些她陈旧的生活痕迹。
  就像树上褪色红布拴着的铃铛,院中落土的藤桌上面放着的茶壶以及滚落到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
  屋里,是顾倾没有叠的被子,墙上挂着的剑鞘,堆在编织大筐中没有来得及洗的衣裳,以及床头,摆放着的一个泥偶。
  这个泥偶,是个穿着黑袍的小女孩,束着高马尾,手上拿着朵白色的花。
  辛夷瞧了泥偶许久,越看越眼熟,索性直接拿到手里把玩。
  或是常年放在屋里的缘故,泥偶褪色并不明显。
  突然,她的眼前阵阵眩晕,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
  可自己刚捕捉到一丝信息时,便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直直掐断了这股思绪。
  最后,想要回想,却发觉脑中空空,什么也没有。
  再看玩偶,便只是个普通的黑袍玩偶了。
  “有意思,这黑袍还有些像我呢。”
  辛夷小声自言自语着,将玩偶放回原位。
  这玩偶不可能是她,顾倾是离家后才与她相识。
  况且……自己梦中那画面中的小女孩……应该也不是顾倾。
  梦中是个江南水乡,而顾倾的家,并非江南,也并非水乡。
  小萝莉此刻,正襟危坐,不敢说话,
  “小姐很是珍惜这个泥偶,当年有个下人单是拿起了一下,便惹得小姐拔剑相向了。”
  至勤站在边上,看着泥偶感叹道。
  可惜,饶是这么珍惜的泥偶,小姐离家时,都来不及带走。
  -
  辛夷回了客栈,将拿回的二十万两交于府中账房入账。
  瞧着那位顾夫人的表现,辛夷也能瞧出来她从前是个可怜人。
  当时,偷回银票时,玉露还有些不忍,劝说辛夷留些。
  可辛夷与她讲了顾倾险些被他们烧死这事之后,玉露沉默了,问:
  “顾文家中只三人,顾护卫武艺高强,怎会被他们强行捆绑?”
  辛夷低垂着眉眼,“不,是所有顾家人,不论远亲近亲,他们只是其中之一。”
  顾文夫人是个可怜人不错,但这也不能掩盖她是害顾倾的作俑者之一的事实。
  而辛夷无论如何都是站在顾倾这边的,这种立场绝不会被任何旁物所干扰。
  若是可怜,那便可怜到底吧。
  “小姐真是铁石心肠……”
  “不,我想我很善良。”
  不然他们一家人该整整齐齐的如顾文那般浑身焦黑。
  辛夷起身,找到管家张伯,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留在这里,替她打理个宅子。
  张伯想了想,推荐了自己的义女张佑行。
  张佑行是张伯随辛宗礼去往慈幼局,与辛五辛六一同抱出来的。
  张伯说,当时这女娃娃只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眼底满是沉静,根本不像同龄小孩一般慌张。
  张伯当时还算年轻,觉得有趣,当场抱回了府,后来又养在府外的庄子里。
  后来,张佑行长大,七岁便能打理整个庄子,人人都道这天分是随了张伯了。
  只可惜,是个女娃娃。
  可张伯跟在辛宗礼身边这么些年,早就不在意男女了,他直接在众人的嗟叹声中,给女娃娃取了大名——张佑行。
  旁人说这名字太大,不秀气,不适合女娃娃。
  张伯只是笑笑,“我主家是国师,适不适合轮得到你来说话?”
  就这样,翌日,车队中的张佑行便拿着自己的小包袱,跟着辛夷前往顾府。
  路上,辛夷将顾府的简单情况告知与她,还表现出了几分担心。
  因为张佑行看起来……就像现代人们常说的甜妹。
  个子不高,皮肤白皙,脸上甚至还带着婴儿肥,看起来软弱可欺,一点气势也没有。
  张佑行抬头,拿大大的黑眼仁瞧了辛夷半晌,才幽幽说道:
  “义父在我三岁时便替我请了武师傅。”
  然后,直接上手,把辛夷的手按到自己的手臂上,“小姐您摸到了吗?全是瘦肉,没一块肥的。”
  辛夷默默地抽回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摸到了,甚至还有棱有角的。”
  这肌肉,比顾倾都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