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久泽春理被困在失去亲人的情绪中,对巨人的话置若罔闻。
  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换了个地方,为什么刚刚还抱着她的妈妈此刻却失去了踪迹。
  她无助又绝望,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脑袋越压越低,腰越来越弯,然后再也没有抬起来。
  直到逐渐大起的哭声吵醒了熟睡的男孩。
  “你别哭,不要哭呀。”
  男孩头顶的发丝有些乱糟糟的,还沾着点点困倦的双眸清澈温柔,他抬了抬手,金色的蝴蝶顺着他的动作亲吻上久泽春理的眼尾。
  他蹲在她面前,努力又笨拙地安慰着:“你怎么啦,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哦,我和乌戈会努力帮你的。”
  “是饿了吗?还是突然来到陌生的地方害怕了呀?”
  “不要怕,我和乌戈都能成为你的朋友的,你别看乌戈那家伙这么大一只,其实超——级好相处的哦!”
  “我……”久泽春理声如蚊呐。
  整个空间顿时安静下来,她缓了一会儿,慢慢抬起脑袋,发现巨人和男孩都神色温柔地注视着她。
  会发光的蝴蝶环绕在他们身旁,童话般美好。
  米色长发的女孩抽泣了一声,断断续续地叮咛开口:“我、我爸爸……”
  她的爸爸死了,叔叔死了,妈妈不见了,她很害怕。
  她终于离开了地狱,身边却找不到一个亲人。
  -
  儿时的那些细节早已基本模糊在了她近二十年长的记忆回廊里,只在久泽春理的人生中留下了几抹浅薄却又无比重要的痕迹。
  自那之后,她彻底觉醒了异能力【时空中的跳跃音符】,时不时就会进行一次时空旅行。
  在无数次的世界穿梭之中,她逐渐找到了异能被触发的规律。
  平日里的异能发动时机是随机且不可控的,但如果当她产生了特别剧烈的情绪波动时,【时空中的跳跃音符】必定会将她带到其它的世界去。
  自小她就在学着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减少异能的触发频率,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注意将自己的情绪波动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阈值。
  可即使如此,人非顽石,体内充满活力的流动血液以及运转的大脑都昭示着她是个活生生的人类。
  就像现在,久泽春理垂眸看着箍住自己腕部的手掌。
  太宰治的力度很大,五指在她皮肤上贴得很紧,紧得像是要融入血肉,直接触碰到她的骨髓。
  他眼里跳跃着的光太过黯淡,隐藏在心里的情绪仿佛能透过指尖传递到她的这里。
  他将她拉进房屋,关上了公寓的大门。
  久泽春理见他是真的因为她的话而感到有些慌神后,才轻轻安慰道:“太宰,只要你还将我和我们的约定放在心上,我就永远不会选择别人,因为你一直都是我最在意的存在。”
  太宰治将她抱在了怀里,面色阴郁,半晌才嘟囔着吭了声:“你吓到我了春理酱,还以为你又要一声不吭地消失掉了呢。”
  “我也不会离开的,我才跟你保证过了的,不是吗?”
  久泽春理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早在前一段时间他们才发生过一次争吵。
  或者说当时在争吵的人只有她,太宰治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副插科打诨的无谓态度,那张油腔滑调的嘴脸让她直接冲破了那条情绪的防线。
  她从没有在他面前消失过,那是第一次。
  异能被发动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相隔很远。
  黑发男人脸上戏谑的笑容在那一刻消失殆尽,他就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微微瞠大了双目。
  或许他有想过立刻飞奔过来拥抱她,也或许没有,又或许那一个瞬间他什么也没思考,身体和大脑都陷入了滞迟,只是像个木偶般站在那里。
  他的手指蜷缩起来,迟缓地张了张口,好像是说了些什么,只是直到消失前,她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等再回过神来,久泽春理已经站在了充满异域风味的集市中了。
  她在人群中看见了正满脸好奇着东张西望的阿拉丁,蓝色的长发被编成麻花辫垂在脑后,脖颈前挂着一支材质不凡的笛子。
  变化有点大,让她差点没认出来。
  “……阿拉丁?”
  已经成长了一些的少年转过身来,很快就认出了她,眼睛蓦然亮了起来,惊喜地朝她招了招手。
  “春理酱,你来啦!”
  “嗯。”久泽春理的表情柔和下来,“好久不见。”
  因为异能稳定而久别重逢的两人来到了城镇外的平原,这里没什么旅人路过,也远离了集市的喧闹,与他们相伴的只有脚下零碎的石子与青葱草地。
  阿拉丁十分喜欢这种大自然的气息,他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忽然扭头朝久泽春理看了过来。
  “我很开心春理酱能来哦,尤其是在今天,能见到你实在是太幸运了!”
  米白色长发的少女好笑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哼哼,意义非凡。”
  阿拉丁低头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垂挂在胸前的笛子,勾起唇角:“这是我离开那里的第一天。”
  久泽春理怔了一下。
  阿拉丁放下笛子,继续道:
  “我啊,从小时候起,就一直一直和乌戈待在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