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容娡刚才给了他,他想要的反应。
  ——只有在刚才那种时候,她才是真的乖顺。
  毫无反抗之力的乖顺。
  眉眼间漾着潋滟的媚态,完全任由他调动与掌控,令他不再是单方面的被她牵动心绪。
  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做的再过分些。
  想彻底地将她掌控。
  谢玹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奇异的慰藉感。
  仿佛他的妄念得到了莫大的餍足,在某一瞬间恣睢的蓬盛,却又想肆意的渴望更多。
  这种奇异的感受,撕扯着、割裂着他的心绪,使得他的克己与纵欲挣扎着博弈。
  可他不该。
  不该为了这样一个满口谎话的小骗子,抛却他所受过的清规戒律。
  “姣姣,为何不回话?”
  谢玹抚上锁链,面容雪净,温和的看着她。
  他说出那样的话,还想让她怎么回答?
  容娡抿着唇,选择沉默不语。
  腕上的锁链却在须臾后被人不悦的拽了一下,锁链在他手里收紧,勒着腕骨,迫使容娡不得不看向他。
  她飞快的瞥他一眼,面上一阵阵发烫,嗓音里不禁带上点恼意:“你能不能先把手洗了?”
  谢玹的胸腔里震出一声低磁的闷笑:“自然可以。”
  他从善如流地去濯洗手,回来后,打量她两眼:“要不要更换衣裙?”
  “要。”容娡低头看向自己的裙摆,暗自磨了磨牙,软声道,“还想要沐浴……哥哥。”
  言罢,她又不禁有些心虚。
  自己提了这样多要求,不知如今的谢玹会不会应允。
  她悄悄觑向谢玹的脸色,见他颔首应下,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谢玹淡声道:“不急。”
  “你先回答我,若对我并无情意,那你的反应,当作何解释。”
  她怎么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知不知羞的,非要逼她说出口不可么?!
  容娡恼了,懒得再费心思同他周旋,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还能是什么,食色性也,七情六欲,人之常情罢了。我已说过对哥哥并无情意,不过是天性中的反应。况且哥哥乃天人之姿,我身为女子,很难不情|动。哥哥以为会是因为什么?”
  谢玹才缓和的脸色,蓦地冷沉下去。
  好一个人之常情。
  还有“食色性也”,这句话岂是她这般用的?
  他以往是这样教授她的么?
  她这话的意思,岂不是在说,他对她而言,与旁人并无分别,皆是由着她随心所欲、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利用的愚钝物件?
  谢玹冷笑一声。
  “你蓄意落在学堂的手帕与发簪,捡到的人想来很欢喜。”
  容娡意识到什么,坐姿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见状,谢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说刘覆与你的过往,是因为两家的积怨。但我前些时日,命人查了查,姣姣,为何我查出的是,你曾与他有过一段情?”
  他的手指绕过锁链,搭在她檀粉色的裙边之上,语气温磁,眼眸却幽暗的如同冰面之下冷邃的深渊:“姣姣,我是不是,与谢珉等人一样,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容娡脑中嗡的一声,面色发白,一时只僵硬地坐着,不知作何反应,连呼吸的节奏都慢了。
  她总算知道,谢玹为何会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近乎疯狂的将她锁起来了。
  原本,她以为他是对她与谢珉商议婚事而不满。
  现今如何能不明白,她是败露了!
  她以往费尽心思对他的哄骗与利用,还有她背着他物色旁的郎君之事,尽数败露了!
  他知道她不纯的心思了!
  容娡的额角突突直跳,大气不敢出一下,眨眼间思索好对策,泪水决堤涌出,啜泣道:“云玠、云玠哥哥,你听我说,我……我是有苦衷的……但我从前对你的情意千真万确……”
  她简直不敢想,若是她从前为了接近他的所作所为皆被揭穿……譬如她假意为他挡剑,譬如她蓄意饮下催|情|茶,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谢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裙摆,面色很是空净明淡,没什么情绪的看着她,将她神情的波动尽收眼底。
  ——不愧是容娡。
  听到事情败露,短短一瞬间,便想好了新的应对他的法子,借着虚假的眼泪狡辩。
  她真的很聪明。
  也是真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谢玹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应是衡量之后,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他与谢氏抗衡,所以毫不犹豫的物色新人,果断的舍弃他。
  他在她眼中不过只是个有利可图、可有可无的物品,一旦发现接近他须得承担一定的风险,她便可以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去。
  事到如今,她当真以为,自己还会再信她,像那些酒囊饭袋般由着她戏弄?
  谢玹沉默的望着她,漠然的听着她甜蜜的假话,青筋暴起。某一瞬间,心里横生出一种要做些什么让她闭嘴的摧毁欲。
  于是他的手指,再次朝她探过去,像一条游弋的玉蛇,缓缓滑过她的肌肤。
  “所以,你的答案是,我同你相中的那些人,并无区别,对么,姣姣?”
  “今日若是旁人在此,一样能让你有方才那样的反应,是么?”
  “可你从前不是说,只想同我欢愉么?是你亲口所说,若换作旁人,宁愿一刀了结自己。”
  容娡为了引诱和哄骗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她没想到这人会将她的话记得这样清楚,此情此景之下,当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撕烂自己从前那张口无遮拦的嘴。
  察觉到他的意图,她浑身一紧,又不敢不知死活的挣扎,只得欲哭无泪的攥紧衣袖。
  手指却在混乱中不经意触碰到袖中一物。
  她眼眸一闪,电光火石之际,福至心灵,一把将袖中的菩提手持掏出,用力甩向谢玹。
  “啪嗒”一声脆响,那串原本属于谢玹的菩提手持,撞在他的衣襟上。
  容娡佯作愠怒,呼吸因紧张而不畅,嗓音里含着颤抖的哭腔:“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谢玹动作一停,看向那串手持,低垂着清峻的眉眼,若有所思。
  容娡趁机用力蹬开他,见他神情不愉,连忙软声道:“不一样的,云玠哥哥!你同他们一点都不一样!”
  谢玹眼眸微动,平静的看向她。
  “这串菩提……你还记得吗?”她抚平裙摆,不着痕迹地同他拉开距离,端正的跪坐好,试探着道,“在丹阳城门外,你掉落的。”
  谢玹的神情很平静,没什么波动,看不出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容娡便接着哄道:“那时我正在被流民纠缠,而哥哥的车辇恰好经过,不经意间救了我一命。若非如此,我早就成了乱坟中的一具无名野尸,哪里还有后来接近你的机会。”
  “哥哥神姿高砌,实在令人见之难忘。那时只是匆匆一瞥,但我……”
  她咬了下唇,蝶翼般的长睫扑闪两下,“但我就是没由来的心生妄念,捡走了你掉落的手持,想要再见你一面。没想到竟当真在云榕寺里与你重逢,我便生出了些心思,再后来……哥哥也都知道了。我绝非故意瞒骗哥哥,为了同哥哥亲近而作出的一切也是出自真心。”
  “总之哥哥与他们一点也不一样!他们不过是我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同你完全没有可比性!”容娡吸了吸鼻子,嗓音甜润轻软,想了想,膝行着靠近他,忍着恐惧,抱住他的手臂,讨好的去勾他的手指,“……云玠哥哥,我是你的。”
  她是他的。
  这句话似有着什么神力,容娡能明显感觉到,此话一出,游荡在谢玹身周的那股沉冷凛冽的、强势而极具压迫感的气息,慢慢沉淡下去。
  谢玹一言不发,不知信没信她的话,但总之好在没有再抚弄她的意图。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将那串手持拢在手中,而后慢慢地将她环在臂弯中。
  容娡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落到了实处。
  她知道,如今的谢玹算是看透了她的小心思,所以方才那一番话,她并没有完全撒谎。
  所幸,她赌对了。
  谢玹虽然行事极端了不少,但他依旧是谢玹。
  窝在他怀里坐了一阵,容娡拽了拽锁链,眉尖轻蹙,娇声试探着道:“哥哥,锁链现在可以取下来了嘛?我保证我不会再另寻他人,只是想回去见一见我的哥哥和阿娘。若我没记错,昨夜佛堂应是起了火罢?我若在此时失去踪迹,他们应该担心坏了……”
  闻言,谢玹垂眸看向她,澄净的眼眸里,竟隐隐带着淡漠的怜悯。
  容娡略带恳求地同他对视。
  不知为何,她望着他淡然无波的眼神,心尖却猛地跳了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想走?”谢玹的语气清傲又冷漠,环住她的力道像是要将她摁在血肉里,紧紧桎梏着她,几乎令她无法呼吸,“——休想。”
  “四房的表姑娘容小娘子,早已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你如今只能是我的,姣姣。”
  “只能属于我一人。”
  第54章 委蛇
  谢玹的嗓音没什么情绪起伏, 甚至乍听上去还算温和。但落入容娡耳中,霎时便令她如坠冰窟。
  她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住,几乎忘了要呼吸。
  直至谢玹攥住她的手腕, 将她往怀里拥的更紧。
  锁链被他拨出哗啦的撞击声,小锥子似的敲打着人的耳膜。容娡感受着腕上传来的束缚感, 眼睫轻颤, 脑海中蓦地灵光一闪。
  她忆起自己从前留宿在明彰院的那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