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有仆人进来报:“回老侯爷老夫人,车马已经备齐。”
  “好。”勇毅侯点头起身。
  他一动,整个大厅中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侯夫人、世子、宁夫人……其余各房的人,还有跟着他们的丫鬟仆人鱼贯从正堂离开。
  宁夫人拉着孟蝶的手:“论理你应该三日后回门,现如今亲家有皇命在身,今日就要动身离开京城,我想着与其你三日后回孟府一个亲人都见不到,倒不如今日跟着我们一起出去,送你家人一程。”
  万万没想到还能给家人送行,孟蝶的心瞬间仿佛泡在温水里一般暖暖的:“劳母亲想着。”
  “都是一家人。”
  直到挨个儿上车,孟蝶才知道老侯爷与侯夫人也去给自家送行,心里对侯府第一次有了归属感,侯府这般作为,真的是给足了孟家的面子。这是儿女亲家才会有的行动。
  有了这次送行,那些嚼舌根的人总是不好明面说孟家攀附侯府。
  孟家这一次离开京城,来送行的人并不多,毕竟孟家卷入的是谋反案,哪怕知道孟家并未失圣心,这会儿也不好太张扬,来送行的只有孟家父子曾经的几个学生,以及各房的姻亲。
  京郊十里,长亭外送行的队伍停下,勇毅侯和孟庭义说着话。孟蝶从车上下来到了沈氏的车上。
  一见孟蝶,沈氏就落了眼泪。
  孟蝶赶紧安慰:“娘,婆婆待我极好,今儿一早出来特意命人给我带了糕点,让我垫肚子。”
  “我知道。”沈氏点点头,摸着孟蝶盘起来的头发:“待你不好也不会让你跟出来送行。”
  “所以娘不要忧心我。”孟蝶话锋一转:“此去甘州千里迢迢一定要保重身体才行。”
  “放心。”沈氏轻轻撩开车帘看了看,压低声音:“今日一大早,你爹爹的同科给送来一封信,说是圣上昨日的时候提到了你的父亲,言语之中颇为怀念。”
  无论怎么猜测,都不如这个实打实的消息,孟蝶顿时眉开眼笑:“我孟家果然未失圣心。”
  沈氏也连连点头:“咱家在京城的古旧你心里知道都有谁就行,平日里不必联络,关键时候直接请帮忙,他们会帮忙的。”
  孟蝶有些迟疑:“人情往来人情往来,只有人情没有往来,人情怕是不值钱。”
  沈氏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你忘了刑部?”
  孟蝶恍神一瞬间,年幼跟着祖父读书时,她记得祖父有位至交好友经常来他家,他还抱过年幼的孟蝶呢,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不得见了,但她记得那个人,那人是现在的刑部尚书。
  “十年前为着一桩大案,他们不得不明面断了来往,实际上他们当年在同一个书院求学,金兰之交通家之好。”
  有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帮忙盯着朝堂上的机会,孟家又未曾失去圣心,这就是孟长生说孟家绝对不会被迫嫁女的底气。
  沈氏换了个话题:“还有一件事,你姑祖母家中没出事前来过信,说是你三表叔要参加明年的科考。”
  孟蝶:“我知道这事,原本去岁秋就应该到咱们家。”
  “对。”沈氏长叹一声:“结果出了事,他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咱们家都只是贬官,你姑祖母一个出嫁女,想必更不会受到牵连,今日一早你祖父已经给那边去信报平安,也把你嫁入勇毅侯府的事儿说了,若是今年冬或者明年春表亲来赶考,你有余力,尽量帮一帮。”
  “好。”
  这位姑祖母就是孟庭义继母唯一的女儿,孟庭义的妹妹。
  时间匆匆,几句话的功夫,孟家上下不得不继续赶路,离别愁绪笼罩着孟蝶周身,孟蝶眼中含着泪目送孟家老老少少离去。
  从此以后,相隔千里,天各一方。
  直到跟在后面的仆从身影都看不见了,勇毅侯才下令打道回府。
  女眷坐着马车一直进入到二门才纷纷下车,其余各房太太姑娘们以及温氏早就在此迎着,众人将老夫人搀扶下车,一大家子女眷进了正房中老夫人常常待的暖阁。孟蝶跟着温氏站在宁夫人身后。
  宁夫人坐在上垂手处:“母亲,现在摆饭?”
  侯夫人:“也好,咱们一家子一块儿吃。”
  “传饭。”
  屋中人多,不过屋子也够大,中间摆了两张大圆桌依旧宽敞,老夫人坐在首位,左手边是宁夫人,右手边是三房太太,四房太太挨着宁夫人,五房太太挨着三太太。
  另一张圆桌那里,坐的都是侯府的姑娘们。
  吃食都是装在食盒中丫鬟们从厨房端来的,端上桌的时候,温氏会接一下然后亲自摆放到桌子上,孟蝶立马效仿,乖巧无比。
  侯夫人发了话:“你们两个也坐吧,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是。”
  侯夫人发话,孟蝶和温氏这才坐了,孟蝶又慢温氏一步,她是次媳要以大嫂为先。
  侯夫人动了筷子,宁夫人才动,然后是几房太太,最后才是温氏和孟蝶,看着每个人身后的大丫鬟为自己主人布菜,孟蝶心中越发满意,看来侯府确实没有太重的规矩,不需要新媳妇布菜。
  第5章
  这一顿饭吃的还不错,孟蝶好歹吃了个半饱,吃完的众人涑口洗手,丫鬟们迅速将剩余的饭菜撤下。
  老夫人半靠在宽大的椅子上:“我这里没什么事儿了,你们都回去吧。”
  宁夫人率先站起身:“刚吃了饭就撵我们,母亲这是厌弃我们了。”
  “可不是,刚刚母亲的眼神儿,就落在芸丫头和蝶丫头身上了,一星半点儿都没分给我们,我看啊,我们是彻底失宠喽!”
  说话的妇人二十七八岁,眉眼极为靓丽,尤其一笑,有玫瑰盛放的姿态。
  早晨见过礼,孟蝶知道这是四房太太吴氏,她丈夫是老夫人的小儿子。
  “好不害臊,跟两个晚辈争宠。”宁夫人打趣了一句。
  吴氏一甩帕子:“那也得争,芸丫头和蝶丫头还有我们这些婶娘宠着呢,我们可只有母亲宠。”
  宁夫人故作被说动:“你说的似乎也有点子道理。”
  吴氏:“我说的那是相当有道理。”
  “你们呐!”老夫人无奈的一指吴氏和宁氏。
  满屋子的女眷笑成一团。
  从老夫人处出来,宁夫人左手牵着温氏,右手握着孟蝶的手,婆媳三人慢慢往东跨院那边走。
  宁夫人微微侧头看了温氏一眼:“这两日胃口怎么样?晚上睡得可踏实?”
  “劳母亲惦记,这两日胃口极好。”温氏垂眸看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睡得也踏实。”
  “这就好,这就好。”宁夫人话锋一转:“只是就算胃口就算极好,也不能多吃。”
  “嗯?”温氏不解。
  宁夫人:“你没经过不知道也正常。你吃得多胎儿会大,将来不好生产的。”
  温氏恍然大悟:“谢母亲教导。”
  关心完了一个儿媳,宁夫人又看向另一个儿媳:“你昨晚睡得可好,有哪里不习惯的就说,都是一家人,不要不好意思。”
  “昨儿睡的很好。母亲疼我,身边跟着的都是熟人,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宁夫人点点头:“习惯就好,一会儿我命人将粗使的丫鬟婆子给你送过去。”
  “诶。”
  温氏和孟蝶将宁夫人送回东跨院,妯娌二人结伴往自己的院落走,孟蝶主动问:“大嫂,几个月了?”
  “快五个月了。”
  五个月?孟蝶一顿,李大郎与温氏是去年九月初完婚的,今天是正月十九,正好是快五个月,孟蝶面现惊喜:“坐床喜?”
  温氏脸一红,微微点头。
  “这可难得,大嫂好福气。”
  温氏笑得一脸满足。
  回到自己的栖霞院,孟蝶直接就躺在了花厅的软塌上,一大早又是跪又是坐车的,还狠狠的哭了一场,这会儿孟蝶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飘了起来。
  露微连忙倒了一杯茶:“姑娘,要不要再吃点儿东西?我瞧着您没吃饱。”
  孟蝶有气无力的:“刚在祖母那儿吃完,饱没饱也不能继续吃了,一会儿你去厨房看看,有糕点就拿些,没有就算了,一顿吃不饱也饿不死。”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童言无忌。”
  顶着范嬷嬷谴责的目光孟蝶投降:“是是是,我错了。”
  杏黄在外间喊道:“姑娘,郑嬷嬷带着人过来了。”
  “哦。”孟蝶挣扎着坐起来。
  范嬷嬷转身迎了出去,这一次她主动打招呼:“郑嫂子好,劳烦你跑这一趟,快请进。”
  “你们在这里等着。”郑婆婆吩咐好带来人,随着范嬷嬷进屋。
  郑嬷嬷躬身施礼:“见过二奶奶,今儿一早门房那里接了一份崔家的拜帖,说是给二奶奶的。”
  孟蝶接过拜帖,看了看放在桌子上,一指软塌:“郑嬷嬷坐。”
  郑嬷嬷谢了坐:“还有一件事,夫人命我将粗使的丫鬟婆子送过来了,夫人说二奶奶若是觉得哪里不合适,人手或添或减直接说就行。”
  孟蝶:“劳母亲惦记。那些粗使的丫鬟婆子,府里素日是怎么安排的?”
  郑嬷嬷立刻道:“府里的院落大小都不同,粗使的婆子和丫鬟也就不一样,栖霞院同隔壁的兰萱院都是两进的院子,隔壁兰萱院那边,四个粗使的婆子守门,八个粗使的丫鬟收拾整个院子。”
  孟蝶略想了想:“我这么想的,二爷现在不在家,我自己一个人用不了太多的地方,粗使的丫鬟四个就成,等二爷回来了我们这边再添人手。”
  “也好。”这话郑嬷嬷听得格外舒心,二奶奶这话说的,就好似二少爷出了个远门,早晚会回家。
  孟蝶吩咐:“范嬷嬷,你去同郑嬷嬷交接一下。”
  “是。”
  范嬷嬷同郑嬷嬷交接了八名下人,给她们分配好了具体的活计,郑嬷嬷领着剩下的四个丫鬟回去复命,范嬷嬷进屋道:“二奶奶,都安排好了。”
  孟蝶一顿。
  范嬷嬷又冲着露微雪青和杏黄说:“既进了侯府,以后咱们都改口吧。”
  “是。”
  孟蝶重新倚在软塌上,是得改口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现在就是勇毅侯府李蔼的妻子,不是孟家的大姑娘了。
  重新拿起拜帖拆开看了看,有些莫名,崔家是她三婶的娘家,自己刚嫁入侯府就急匆匆的来拜访是有什么事?早晨送拜帖下午就来拜会,也太不知礼数了些。
  打了个哈欠,孟蝶干脆不想了,等人上门她自然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眯一会儿。”
  恍恍惚惚睡去,这一次她又做了梦,梦到自己成功完成了毕业答辩,穿上了学士服,组建了属于自己的科研团队,孟蝶笑着说:“新生活,新起点,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