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要不怎么说咱们府里还算是好的。真有那太不成样子的,下个狠心还能打发出去,不用太顾念什么。”
  李瑾垂眸:“去岁小姑姑出嫁,我记得跟过去四房,还有四个丫鬟。”
  孟蝶点点头。
  “带过去这么多人,到一个新的环境生活倒是更能舒服一些。”李瑾自言自语:“不过想要融入进去反而更难了些。”
  还有一点李瑾没说,对于当家主母来说,各房的陪房越多,她管家越吃力,还是那句话,不看僧面看佛面。
  杏黄:“二奶奶,大姑娘,奶茶做好了。”
  “快给我。”李瑾的愁绪一扫而空,接过杏黄手中的杯子,一口咬在芦苇杆上,狠狠吸了一大口。
  杏黄:“二嫂,你说怪不怪?上次我喝奶茶没用芦苇吸管,直接喝的,结果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明明都是一样的东西,怎么用了吸管就感觉格外好喝呢。”
  孟蝶:“里面的一些小料都在杯子的底部,你用吸管喝的是紧挨着小料的底部奶茶,不用吸管,你喝的是杯子上面的奶茶。说不定就是这个差别。”
  “有道理。”李瑾有狠狠的喝了一大口:“真想天天喝。”
  孟蝶失笑:“过犹不及。”
  “好吧。”
  孟蝶看向杏黄:“你把册子和奶茶,给大奶奶那边送去一份,二妹妹今天跟母亲出去了,三妹妹和四妹妹那里也送一份,再让樱儿她们几个,给其余三房也送过去一些。”
  “是。”
  孟蝶这边送了奶茶,晚上请安的时候就得到了大家的感谢。
  方氏忍不住说:“前儿我回娘家吃酒,席上有一种新鲜的饮品,说是用茶和果子做的,不少人都说好喝,我倒是觉得不如蝶丫头做的奶茶好喝。”
  侯夫人:“这奶茶是好喝,别说是你,我这个年纪了今天也喝了一大杯。”
  “原来母亲也爱喝,这下找到根子了。”吴氏掩嘴偷笑:“蝶丫头今儿送奶茶,可巧他四叔也在家,硬是分走了一杯,还说好喝呢。”
  温氏噗哧一笑。
  侯夫人看向温氏:“莫不是大郎也喜欢?”
  温氏:“喜欢,不单单夫君喜欢,曦哥儿也喜欢的很。”
  侯夫人乐不可支:“随我了。”转头又对孟蝶说:“下次再多做点,让你祖父也尝尝。”
  “诶。”
  安安稳稳过了几天,这天,温氏孟蝶李瑾三人往凝萃馆过去的路上,李瑾小声道:“这几天都没生事,看来她们是吃了教训老实了。”
  孟蝶直接摇头:“不可能,别看现在没动作,指不定在憋什么大招。”
  温氏也道:“没错,我们前几日给她们的不过是没脸罢了,她们欺瞒我们,只要成功一次,拿到的可就是真金白银。”
  李瑾思索片刻:“真金白银能有多少?”
  温氏:“就以上次亭台水榭帘子幔帐为例,往年府里的开销大概都是在二百两银子左右,先不说商家一定会给他们好处,那些不能用的帘子幔帐,你信不信最后都会跑到他们的手中?到时候他们或自用或偷偷卖出去,又是一笔钱。”
  李瑾:“商家给他们好处,为什么?”
  温氏抿唇一笑:“府里的管事一职,你道为什么人人争抢,只是为着体面么?”
  李瑾愣了愣。
  孟蝶:“我们府里一年买多少东西?多少商家想把自己的东西卖进来?如果你是府里的管事,去买府里需要的东西,发现这东西你二嫂子家有,大嫂子家也有,东西品质又差不多,价钱也差不多,你买谁家的?这会儿我给你两杯奶茶,你是不是就买我的?”
  李瑾恍然大悟:“还带这样的。”
  温氏压低了声音:“要不怎么采买方面的管事历来都争破头呢,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着呢。这些人,他们的爪子不被打几回,绝对不会吃教训的。”
  李瑾点点头。
  到了凝萃馆三人坐好,管事的媳妇们陆续进来回话。
  周顺才家的一边说一边将拟好的账册呈上去:“府里年年在这个时候买新鲜的荷叶,也会捎带着买一些干荷叶。”
  瑞雪接过账册交给温氏,温氏接过来展开看了看,蹙眉。
  李瑾:“大嫂?怎么了?”
  温氏:“这干荷叶分几成干,新鲜的又分出芽几天的,每一种价格都不一样。”
  李瑾看了一眼账册上的记录,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嗡嗡的,只道:“价格都同往年差不多,登记了就是。”
  温氏没动,捏着账册交给瑞雪:“算一算。”
  “是。”瑞雪说着,打开她带过来的小匣子。
  露微也带着小匣子,那里是笔墨纸砚大家伙儿都知道,瑞雪带的小匣子这还是第一次打开。里面是一个精巧的算盘。
  孟蝶的目光闪了闪,李瑾瞪大眼睛。
  温氏身边另外的小丫鬟珊瑚搬来一个板凳,雪青连忙上前,又帮着搬了个炕桌过来。
  瑞雪坐在板凳上,账册和算盘全放在炕桌上,然后一手翻着账册,一手噼里啪啦开始打算盘。
  温氏看了一眼周顺才家的:“你先等等,下一个。”
  本应该轮到朱大家的,她这会儿眼睛看着瑞雪,一时竟是忘了回话。
  温氏:“朱大家的,轮到你了。”
  “是是是。”朱大家的躬身道:“支取买菌菇的定金。”
  温氏:“定金?”
  “是,现在天气转暖,下雨之后菌菇都会生长,各大商号都会派底下人到各个村子里收购,收购多少,全看各府给多少定金。不然,若是收的太多了,卖不完留到明年,菌菇就不值钱了。”
  温氏翻看册子:“这定金怎么还分了三种?五十两,八十两,一百两?府里往年都是怎么定的?”
  “定金给的越多,就说明我们要买的菌菇也就越多,府里往年没有特殊事情的时候,就是最低档五十两的定金。若有几场大席面,就要看具体情况是八十两还是一百两的。”
  温氏想了想,看向孟蝶和李瑾:“咱家今年好像没有什么大席面?”李瑾出嫁也是在明年。
  孟蝶接过册子想了想:“还是选中档的吧。”
  温氏:“怎么?”
  孟蝶:“二叔和二婶子今年秋不是回来吗?二叔外放六年,回来之后少不得要走亲访友,甚至家中请宴。菌菇鲜美,气味又不重,颇受文人雅士的喜爱。”
  文人如何,这是温氏和李瑾的知识盲区,两人听孟蝶这一说,立刻懂了。
  温氏拍板:“那就下八十两的定金。”
  孟蝶又道:“你去同商号那边说说,我们这次多买的菌菇,不是要加多少量,最好寻一些珍品。”
  “二奶奶,我懂了,到时候同那些商家说好。”
  “嗯。”
  朱大家的连忙下去。
  “大奶奶,我这边账目算完了。”瑞雪适时插言。
  温氏:“哦?怎么样?”
  “我这边算,差了六分银子。”瑞雪看向吴顺才家的:“嫂子,我们两个一起重新算一下?”
  吴顺才家的梗住,她是真的没想到,一百多两银子的支出,差六分银子对方都能算出来。
  温氏将账册递到吴顺才家的面前:“账目繁杂,你再算一遍,再来支取银子。”
  “是。”吴顺才家的悻悻的接过账册,转身。
  “等等。”孟蝶拦住吴顺才家的脚步,转头又对温氏和李瑾说:“说道这个新荷叶,我刚刚倒是想起来一首诗。”
  李瑾:“什么诗?”
  孟蝶:“是一位风流才子写的,有这么几句话,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李瑾噗哧就笑了:“这人可真有意思,不过就是一棵树,他又是摘花换酒钱,又是花前坐,又是花下眠,一树的花竟然有三种用法。”
  孟蝶:“是啊!然后我就想到了咱们府里的荷花池,平日里只有夏日赏荷花,多浪费?不如我们也效仿一下这位风流才子,他一花三用,我们也可以一荷多用。”
  李瑾眨眨眼。
  温氏已经回过味儿来了:“这个好。”
  孟蝶一笑:“春煮荷叶夏赏莲,秋熬莲子冬蒸藕,这样多有趣?”
  “这个好这个好。”李瑾想了想:“我夏天的时候看好哪一株莲花,做个记号,秋天我就吃那一株莲花结出的莲子。晚上我就去回祖母。”
  温氏点点头:“而且还是自家荷塘,干干净净的,不比外面买的强?也不用算那些乱七八糟的帐了,自家荷塘里,要几天新出的荷叶没有?”
  李瑾眉开眼笑:“省事又好玩。”
  温氏看向吴顺才家的:“以后,荷叶,莲藕,荷花,莲子的采买就去除了吧,都用自家荷塘里面的。”
  吴顺才家的人都傻了:“大、大奶奶,府里荷塘……”
  孟蝶直接打断对方:“那么大一个荷塘呢,去年我还看花匠要疏叶什么的,这下倒是不用了,吃的时候看着摘取就成,这样既不用疏叶也不用采买了,两下省事。”
  吴顺才家的心不甘情不愿躬身:“是。”
  吴顺才家的刚一出凝萃馆,这件事就跟一阵风似的吹遍了整座侯府。
  “好不了了,好不了了!”
  “怎么了怎么了?”
  “你知道今儿凝萃馆中发生的事儿不?”
  “听了一耳朵,不太真切。”
  “哎呦喂,我跟你讲啊。”一名婆子一指兰萱院的方向:“真真是商人家里出来的,那眼睛比刀子还厉,错了一星半点都能看出来,算盘打得呦,厨房那边都能听到,算盘珠子就差没崩我们脸上了。”
  “你说那一位,还有另一个呢,说是读书人家出来的贵小姐,结果黏上毛比猴儿都精,就听见她在那边嘚啵嘚,嘚啵嘚,吴顺才家的差事就那么少了一样,你们说,这,这……”
  “可不就是,以后这么两个主儿管家,咱们还能有好儿?”
  “我看大家赶紧都崩紧了皮寻后路吧。”
  孟蝶和温氏都很清楚,今天打了管事们的爪子,他们肯定还得想招儿压一压她们俩,对此,孟蝶和温氏都不太担心,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谁怕谁!
  从凝萃馆回到院子中,露微忍不住开口:“二奶奶今天怎么说桃花庵歌,这诗针对今天的事儿不太贴切。”
  孟蝶:“不贴就不贴,我喜欢就成,横竖那些管家媳妇也不懂,最终解释权在我这儿。”
  露微没忍住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