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终究是慢了一步,城管赶来,没收了老奶奶的所有红薯。
  老人在派出所哭得眼睛都睁不开,民警也很难受,但又不得不按规定办事。
  得知老人是本地人,民警好声劝告:“这么热的天气,出来摆摊也赚不到几个钱,还要被我们追,多不划算啊,您老就歇下来,好好儿和儿孙一起安享晚年吧。”
  不料老人哭得更凶了。
  贺初秋这才知道,奶奶虽然是本地人,但家境并不富裕,丈夫在她年轻时去世,她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娶妻生子,不料儿子媳妇儿又车祸没了。她独自抚养孙女,只得打零工维持生计。
  这筐红薯是奶奶徒步50公里去乡下背来的,是她和孙女一周的生活费。
  结果现在全都没了。
  那时首京市刚办完奥运会,一桩桩高楼拔地而起,经济飞速发展。
  但在时代洪流之下,依旧有一小搓人被留在原地,没能赶上时代列车。
  得知这件事后,贺初秋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在楼下看到寒曜年,他空洞的双眼终于重新有了焦距。
  老旧的单元楼下,寒曜年穿着件旧t恤在等他,他出了不少汗,但并不狼狈,反而透着一股年轻人的勃勃生机。
  贺初秋又想起了那个卖红薯的老人。
  “回来了?”寒曜年抬头问,“怎么这么晚?没被为难吧?”
  贺初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道:“抱歉,今天收入没有了,我明天补给你。”
  今天的收入全被他掏给红薯老人了,里面不止有他的钱,还有一半是寒曜年的收入。
  “没有就算了,”比起收入,寒曜年更担心贺初秋的身体,他目光落在贺初秋手肘,皱起了眉,“你受伤了。”
  贺初秋这才发现手肘被擦伤了,碰一下就火辣辣的疼。
  “怎么这么不小心?”寒曜年垂眸,拉着人往屋里走,“过来,我给你包扎。”
  贺初秋经常受伤,家里常备碘伏创可贴。
  贺初秋呆呆坐在床上,任由寒曜年给他处理伤口,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头问:“寒曜年,你说我帮她卖红薯怎么样?”
  寒曜年停下动作:“你要卖红薯?”
  贺初秋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寒曜年:“可以帮她卖,但治标不治本。等你上学了,又有谁帮她卖?”
  贺初秋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寒曜年:“你把她联系方式给我,我资助她。”
  “可拉倒吧,”贺初秋翻了个白眼,“你都还要花我的钱,还资助别人。”
  当晚,贺初秋在本地论坛发帖,征求网友们的意见。
  不料帖子一下成为热帖,引起了大家的广泛关注。周围的学生、市民自发购买,红薯再也没愁卖过,甚至成为了网红奶奶烤红薯。
  那是贺初秋第一次感受到新闻学的魅力。
  开学前一周,贺初秋结束摆摊,决定吃顿好的犒劳自己。
  他和寒曜年去菜市场买东西,一人提着个大塑料袋往家里走。
  他们回来时,老旧的巷子里停了辆劳斯莱斯,让原本就狭窄的道路越发难以通行。
  他们街区从没出现过这种豪车,有不少电瓶车被堵在一头,却只敢远远望着,不敢上去让车离开。
  贺初秋皱眉,上前敲车窗让人挪车。
  司机动也不动,仿佛把公共过道当成了私家停车场。
  身后,贺光琴骑着电动车下班,也被堵在了路口。
  隔得太远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贺初秋喊:“初秋,前面怎么了?”
  贺初秋把菜递给寒曜年,撩起衣袖:“寒曜年,你帮我拿着……”
  后者死死盯着这辆豪车,神情冷峻异常。
  贺初秋从没见过寒曜年这幅表情,正想问怎么了,车门打开走下一个穿西装、戴手套、头发花白的老人。
  动作非常优雅,像是小说里的那种豪门管家。
  “少爷,”老人走到寒曜年面前,低头说道,“老爷让我通知您,说您玩够了就回家吧。”
  少爷。
  玩够了就回家。
  贺初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目光落在豪车和寒曜年身上,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然后他一把抢过寒曜年手里的蔬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巷子。
  “贺初秋!”寒曜年立刻追了上去。
  劳斯莱斯缓慢跟在他身后,引起电动车一阵滴滴的喇叭响。
  寒曜年回头,语气冷若冰霜:“回去,别跟着我。”
  管家彬彬有礼:“老爷让我务必把您接回家。”
  炎炎夏日,寒曜年周身却被寒气笼罩,他双手握紧又松开,冷声吩咐:“别在这儿堵着路,我今晚回去。”
  随后劳斯莱斯驶出小巷,停在了大路边的非机动车道上。
  贺光琴用钥匙打开大门,被黑黢黢的房间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你们不在家呢,怎么也不开灯?”
  贺初秋抱着膝盖坐在窗边,没吭声。
  贺光琴没有察觉他的异常,还在感叹:“刚才在楼下看到好贵一辆车,劳斯莱斯幻影,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厨房里传来哗哗水声,是寒曜年在准备火锅的食材,水声关闭,男生探出半个脑袋说:“阿姨,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