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希抬手落在她脸颊,手指用力捏了下:“小可爱,我整日点着你买的香薰。”
  芙斯托顺着她的力道趴下来,从背后紧紧抱住她。
  无论身处何方,又是何时何地,她都是一个人,唯余这里是她的避风港。
  “我明早送你回家,我的孩子会陪着你,你有什么需要直接问他。”芙斯托接住她耳畔的一缕发丝,细细揉搓,“我替你把琴赎回来,去做个优秀的钢琴师,闻名于世。”
  西尔希动了下,额头蹭过芙斯托前襟的丝带,她闻到烧焦的气息,浑浊的酒味和芙斯托自己身上带着的厚重的香,并不清透纯洁,却分外沉稳,让人心安。
  她闭着眼,嘴唇擦着丝带张开:“你又擅自把自己剔除到我的生活之外,你要抛下我了?”
  “不,你不能这样想。”芙斯托弯腰,深色瞳孔看着她,“我只希望你能开心。”
  西尔希却不听了,她说:“我想你帮我盘头,用这些丝带,发簪。”她从抽屉里拿出梳妆盒,一样一样取出发簪,手指细细摸过凹凸不平的花纹。
  她一直知道芙斯托手很巧,非同一般地巧。
  这次的发型做得精致而华美,西尔希就像一个真正的贵族妇女一样,高贵、骄矜,理所当然得像只走秀的孔雀。
  当然,美丽的孔雀知道自己优势所在,她朝芙斯托露出了个明媚的笑,指头擦过亮闪闪的唇釉,嗓音温柔:“阿芙,我也替你盘头。”
  她站起来,将芙斯托拉到椅子上,只梳到一半就见她沉沉睡去。
  西尔希把她的头发散开,将她抱到床上躺好。
  夜晚寂静无声。
  第二日,芙斯托收好了东西,将西尔希推醒:“起来,车票买好了,不管你想留在这儿还是干脆离开都行,潇潇洒洒过日子,别来找我了。”
  西尔希睡意醒了一半:“车票都买好了?我要跟你一起走。”
  芙斯托摇头:“我要去迷雾森林,不想纠缠下去了,你怎么能跟我一起?”
  这句话里的深意并未被察觉,西尔希反而一头雾水:“去迷雾森林?那里甚至还没开发完全,能去做什么,当野人?”
  芙斯托被逗笑了,她摸了摸西尔希的脸颊:“我还有事没做完。”
  西尔希一脸惫容,紧紧回抱着她,半眯着的眼里带着神经质的执着:“你别觉得我幼稚,阿芙,你救了我,这么久以来拉着我约束着我,不让我手里沾血,我们所有人都拖着你我没办法不内疚,我害怕你一离开就消失不见了,我没办法只能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好不好?”
  芙斯托捧着她的脸,眼里一闪而过哀伤:“我知道。”
  “你救了我,阿芙,我也想救你。”
  “我知道。”
  芙斯托并不期待被救出去,她在一开始走上这条路时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她提着桶,走到后屋的院子里,那儿有块墓地,荒草丛生,凄凄凉凉。
  桶里是沉甸甸的酒,她一手提着桶,一手拿着大瓢舀酒水淋在灰蒙的墓碑上,浇得它水淋淋、尘埃褪去,露出一张照片,芙斯托怀念地抚摸着照片,然后将它一把撕下,酒一股脑灌下去,劣质照片被泡融。
  芙斯托看着照片,又伸脚把它狠狠碾碎融入到土里,把木桶压在上面,半跪下来吻在墓碑上,腐朽石碑与浑浊酒水的气息充斥她的口鼻。
  “埃文,我将凶手带来了。”
  她退了一步,笑容释然。
  木桶里灰色的杂质沉淀得很深,细腻的粉状物堆积在一起,被芙斯托尽数倒在泥土里,细看,还有烧焦的碎屑。
  “我终于摆脱了你。”
  最后一点残渣被倒出来,她将木桶翻过来扣在墓碑上,站在原地,满脸麻木。
  冰凉的酒顺着她指缝滑落,带走她最后一点温度,又落在她宽大的裤子上,打湿了一小块布料。
  埃文是她遇到的第二个想跟她结婚的人,是个浪漫的诗人,会调情,有工作,要是没有意外他们会过得很幸福,可惜他们只在一起了三个月,安澈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可惜,奥尔丹一直恨她让自己的未来的路崎岖不平,恨她连累他,于是在知道埃文是一个觉醒了天赋的混血种时果断向公会举报,那些自诩纯种人类的家伙一起害死了他。
  临死之前,他苦苦哀求奥尔丹放过他,可这个年仅八岁的孩子显露出獠牙,高高举起石头狠狠砸烂他的脑袋。
  后来赶到的芙斯托见到的就是这一幅场景。
  这一幕如同梦魇一般缠绕着芙斯托,在她自己觉醒以后更加痛苦,日日夜夜地回想,几乎记不起当初那些甜蜜的凌厉,只有狰狞的血。
  埃文于她而言不是前夫,不是曾经依赖的人,而是恐惧的具象化,她被死死缠绕了十数年,日日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神经成了一道随时紧绷着的弦。
  跪伏在上帝脚边祈求他垂怜自己的信徒,事实让她明白,指望别人的救赎必将走向毁灭。
  她终于迎来解脱。
  ·
  “奥尔丹失踪了,芙斯托和西尔希也是,尽管在外界眼里他们早已买下离开瓦约街的车票,但实际并没有上车,也找不到人。”
  安澈皱眉:“最后见到她们的地方在哪儿?”
  他放下信封,那些精美的封面是他特意跑了好几家邮局对比出来最好看的,尽管这花去了不少铜币,他还是写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