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司异却轻易地被他拉动了,两人前后脚走到那束最繁盛的梅树下。
  阳光透过枚粉花瓣间的缝隙,斑斑点点洒在夏眠净白肌肤上。
  气色尤其地好。
  陆司异看到他头顶上的花树被风轻轻拂动,光影错落,流动在他的面颊上、眼睛里。
  尤其美。
  夏眠迟来地察觉到此刻气氛的异样,怔神间,结婚证险些脱了手。
  “夏眠?”
  突然传来的声音召回他的思绪。
  他捏紧结婚证,转头,看清来人的瞬间,眼疾手快将结婚证往身后一藏。
  “……杨老师?”
  唤做杨老师的人是个个子高挑的女人,戴眼镜、盘发,有种很强烈的书香气质。
  夏眠从小成绩优异,不捣蛋不叛逆。老师都是成熟的成年人,不容易被学生之间那些龌龊龃龉影响,一直对优秀乖巧的夏眠关照有加,和他的关系也不错。
  正是因为关系不错,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把结婚证藏了起来。
  大学没毕业就领证结婚,对象还是男人,他可不敢让老师发现了。
  陆司异淡睨了眼夏眠藏在在身后的结婚证,没说什么。
  “好久没见到你了。”杨老师温和微笑,“上了大学还适应吧?现在你也不用学数学了,可以专心搞艺术了。”
  杨老师就是教数学的。
  虽然夏眠对与艺术无关的科目——尤其是强调理性思维的数学——相当不感兴趣,却依然学得认真又刻苦,只有最细心的老师才能发现他偷偷藏起来的偏好。
  夏眠闻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露出一种特有的面对老师的拘谨:“嗯……挺好的,美术专业不用学高数。”
  夏眠顿了下,注意到杨老师身边的陌生男人,好奇问:“杨老师……这位是?”
  “哦,这是我的未婚夫,我们正准备去领证呢。”杨老师笑得满面春风,喜气有如实质,“我研究生刚毕业就去带你们了,过了几年才有时间考虑这些事……巧了,今天还正好遇见你。”
  夏眠和男人打了招呼。
  他关注到杨老师的未婚夫,杨老师自然也关注到了他身边的陆司异。
  杨老师刚见着陆司异第一眼就在心里惊叹了下。夏眠是她从教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学生,这男人也不遑多让,但与夏眠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
  身高、体型、年龄都有些差距,看着不像一个世界的人,却意外地登对。
  本还以为这只是个路过的陌生人,然而对方好半天也没从夏眠身旁离开,杨老师便问:“这位是?”
  夏眠懵了一瞬,送出的话没过脑子:“这是我的……小舅舅。对,小舅舅。”
  抬头看向陆司异的眼神里全是求助,似是期盼对方配合。
  陆司异原原本本接收到这份求助,犹豫了几秒。
  而后转头看向杨老师,皮笑肉不笑,礼数也岌岌可危:“你好,我是夏眠的……小、舅、舅。”
  “我姓杨,是夏眠高中的数学老师……”杨老师伸手伸到一半,忽然发觉对方压根没有伸出手来,抓住一团空气,略显尴尬地收回去。
  夏眠总感觉陆司异生气了。
  或许不是生气,而是这样冷厉严肃的他才是真实的模样。
  寒暄片刻,杨老师和丈夫不多耽搁,恩恩爱爱手挽着手,去民政局里面领证。
  原本一切都恰到好处,梅树下的对视,美妙的光影,偶遇尊敬的师长,并亲眼见证她的幸福……
  绝佳的氛围与好心情,全被夏眠那句“小舅舅”一扫而空。
  夏眠几分心虚地低下头,双手握着结婚证举在胸前,软软地唤:“陆先生……”
  至少第一句话不是道歉,还算有所进步。
  陆司异根本气不起来,面对夏眠时,他向来只有无奈与心疼。
  偏偏,他又不能过度地宠溺纵容夏眠,那样只会加深夏眠的不安全感、不配得感,然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担惊受怕、患得患失。
  只能放慢节奏,一来一回,循循善诱。
  “到时候见了我爷爷他们,你准备怎么说?也是小舅舅?”陆司异问。
  “对不起,陆先生。我怕杨老师会追问,影响到你您……”夏眠垂着漂亮的浅色眼睛,睫毛挡去梅花艳丽的光,“而且刚刚才结婚……我还没有习惯。”
  陆司异嗓音轻柔:“那你告诉我,你倒时候要怎么说。我是你的谁?”
  夏眠抿唇不语。
  陆司异便耐心地等。
  一阵寒风袭来,他侧了侧身,不追痕迹为单薄的男生挡去寒意。
  夏眠又一次落进他高大而极具侵略性的阴影。
  可能是今天阳光明媚,可能是梅香清新怡人,夏眠居然不觉得害怕了。
  不退不躲,反而微仰起头,一瞬不瞬与男人对视。
  “叫我什么?”
  男人又在蛊惑他。
  他似着了魔,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极小:“老公……”
  陆司异:“嗯?”
  话音似乎带着点疑问,眉眼也透着淡淡不解。
  按理说,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夏眠定要再礼貌复述一遍,好让对方听清。
  可面对这个男人,他居然不管不顾地耍赖:“我、我叫完了。”
  陆司异眼底漫上一点笑,转瞬又被他收敛,故作正经:“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