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尘绕开姬眠鱼从榻上下去。
  姬眠鱼看着腕上的红缎带,扭头看绛尘说:“你是怕我写话本太劳神了吗?你要替我写?”
  绛尘挑了挑眉,说:“有何不可呢?”她走到岸边,最先看到的是自己的画像,她不动声色地将画像收起,这才去浏览梵海潮和阎浮提缠绵悱恻的过往。
  “那你不能乱写,要依着我的提纲来,到时候我要看看。”姬眠鱼说。
  绛尘一颔首,微微一笑:“自然如你之意。”
  两日后。
  城中的说书人主动来找姬眠鱼了。
  姬眠鱼笑逐颜开,将稿子递给说书人,要她们自己填补完善,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偏离故事本身。她还信誓旦旦道:“这才是世尊和佛母之间的真相,你们那些道听途说的话,只是羞辱亡人。”
  说书人:“……”她很想骂上几句,可惜这位身份不同寻常,除了照办以外暂时没有其它出路。
  菩提寺中。
  修士们也拿到了最新的故事。
  不知情者一脸义愤,知情者哑口无言,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故事流传的。
  前任掌教遍弃万法,无心无它亦无我……可在有情众生看来,此举未免过于无情心狠。
  “掌教,真就任由它流传吗?”
  般若生垂眸看着手中的那张薄纸,三言两语间,是她恩师与阎浮提的一生。
  初生的南域之灵什么都不懂,本能地循着灵机来到菩提寺中参禅。她是天地之灵,有感而生,她之天赋卓越得超乎众人的想象。她未曾真正入菩提寺,她跟着恩师修行,可不能遁离尘世。因为她是南域催生的地母,她一出生就注定走不出万丈红尘,她即是红尘本身,有贪、嗔、痴、喜、怒、哀、乐,她一念即可翻覆天地。
  般若生的轻声叹息。
  她的视线透过单薄的纸张,又看到暗藏在其中的徽记。
  片刻后,她朝着寺中修士吩咐:“你们守住暮鼓晨钟,我亲自去见一见她们。”
  “掌教,那可是妖主,太危险。”寺中修士忙出言劝阻。
  般若生反问:“你看她们近来有做什么吗?”
  “那就是所图甚大。”
  般若生莞尔一笑,颔首说:“确实如此。”
  在文稿送到说书人手中后,姬眠鱼一有空就拉着绛尘去听。
  她才不管听众是怎么想的呢,她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替阎浮提觉得委屈和伤心。
  阎浮提错就错在她不该存在。
  阎浮提之于人世如此,那她是不是也一样呢?
  “怎么了?”绛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姬眠鱼的神情,在她的脸上捕捉到些许的沮丧。
  姬眠鱼翘着腿,一边挑着花生米玩,一边说:“命运弄人。”她没了继续听的兴致,拽住绛尘就往外头走。这座仙城没有被妖王主导,虽然历过几次劫难,可城中生民的精神倒是十分饱满。姬眠鱼其实很乐意看旺盛的生机,但听到生民们提某某仙城的生民被妖王吃完的事情,心里又扎进一根刺。怎么不提人族无故屠戮妖王的事?将两方都臭骂一顿,才算是公平呐。
  回到院子没多久,门外就来了一位客人。
  她身着青白色的带兜帽僧衣,项上璎珞流苏,手中持着一串菩提子,拨弄间荡开一道道令人烦恼的梵音。
  是菩提寺的掌教般若生。
  “孤身前来吗?道友真是好胆。”姬眠鱼饶有兴致地看着般若生。她们途径多座仙城,遇到仙盟各个宗派修士,少有人能像菩提寺这般能按捺得住,任由她们在凡民聚居的仙城里行走。
  “冒昧来访,失礼了。”般若生朝着姬眠鱼二人行了个同道礼。
  姬眠鱼回了一礼,笑眯眯道:“就算你不来,我们也要去找你。”
  般若生又问:“二位来我南域,有何求?”
  绛尘看着姬眠鱼,等待着她回话。大老远走这么一遭,绝不会是改个故事就好的。
  姬眠鱼道:“借一样东西。”她看着般若生的脸色,又微笑道,“道友不用紧张,不是谁谁的项上人头,我们没那爱好。”
  般若生轻笑道:“我南域不富足,恐怕无物能让二位道友满意。”
  “怎么会呢?”姬眠鱼眨了眨眼,大咧咧道,“南域无心池中不是开着一株净叶莲吗?我想借它一用。”
  般若生眉头蹙了蹙,那株净叶莲其实没什么特殊的,但它是开派祖师种下的,在无心池中一直生长到如今。“道友要它做什么?”
  姬眠鱼张口道:“你也知道,我是个灵膳师,有时候做东西需要一些特殊的佐料。”
  般若生:“……”她不知道!
  姬眠鱼又说:“道友莫不是生出不舍心了?菩提寺出世,要万物皆空。无心池本空空,空空之中生莲花,在尔辈眼中,不也同样是空无吗?你既然生眷恋,无心池不再无心,生长净叶莲之基荡然无存了。如此,莲花将败,不如让我取走。”
  般若生哑然失笑,她道:“无不舍。”顿了顿,又说,“无心之池,有心难入。我可舍却莲花,但是取花,得二位自己动手。”
  绛尘淡声道:“恐怕到时候等待我们的是十面埋伏的杀局。”
  般若生含笑望着她:“我菩提寺也是仙盟的一份子。”
  姬眠鱼说:“那还不如用你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