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拉开车门,落荒而逃一般蹲在不远处的花坛边,颤颤巍巍地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
  不是低血糖,也不是紧急发作的ptsd。
  他眉头紧皱地压下那股直直蹿到心头的生理反应,深深呼吸几个来回,但脑海中依旧频频闪现着一些在梁津说完那句“爱哭也不是什么坏事”之后……难以言喻的羞耻画面。
  每一个场景,他都在哭。
  低声啜泣、浑身颤抖地嚎啕大哭、还有结束释放时因小腿抽筋红了的眼眶。
  画面中的另一个人反复吻掉他眼角的泪花,带着薄茧的掌面按揉着大腿根部的嫩肉,清晰分明的指痕宛如过敏反应,从后颈一路蜿蜒曲折,延伸到脚踝。
  轻柔的啄吻好似雨点,他用力抱住那人的脖颈,后背被安抚地拍着,那人的鼻息扑在他侧脸,语气夹杂着轻微地笑意,说爱哭不算坏事,不丢人。
  爱哭……不算坏事……
  该死的。
  蒋云双颊滚烫,整个人宛如被大火蒸烤。
  不可能!
  上辈子他洁身自好不滥·交不约·炮,清心寡欲了快三十年,怎么可能和人做这种事?
  更何况那个“对象”还是……
  梁津。
  蒋云把头埋进双膝间,耳尖通红——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和世界都疯了?
  第39章
  昨晚在隔壁囫囵吃完那顿牛排,回到家,蒋云换掉玻璃花瓶里的枯败植株,把新一束爆花的香雪兰插了进去。
  怒放的花朵犹如纯天然香薰蜡烛,将清甜的味道扩散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随意扔在沙发上的衣服也被沾染了些许。
  大早上电梯口碰到钱来,对方眼睛眯瞪,还问他喷的什么香水。
  蒋云解释一番后,他点点头,摇头晃脑地摁了一个“32”。
  “小蒋是二十一楼吧?”
  “不是,”蒋云说,“麻烦学长帮我按一下三十七楼。”
  背包放着要用的策划案和草稿,他上午的主要任务是监督拍摄进程,因此去的是有专业摄影棚的楼层。
  钱来闭眼盲按了一个数字键,整个人好像西游记的白骨精,“加班”“熬夜”“早起”三根棍子打下来,魂魄都散了。
  回忆了一下昨晚梁津的状态,虽不似钱来这么半死不活,但也好不了太多。
  还撑着一口气罢了。
  蒋云神情复杂,说道:“要不学长抽空补个觉吧。”
  “没空补,”钱来摆摆手,打了个打哈欠,“待会儿买杯咖啡提提神。”
  电梯的人走得只剩他两,钱来靠着轿壁,回光返照一般骂道:“我看徐进那死秃子也是纯纯脑残,和霍氏洽谈就洽谈,关我们这帮搞实验的屁事?非拉上我们听他吹牛拍马!
  和霍氏洽谈?
  捕捉到关键字眼,蒋云微微出神。
  霍氏现在的掌权人依然是顶着八十岁高龄不肯放权的霍老爷子,无他,只因霍老爷子膝下子女不多——
  霍蔓桢定居瑞士修养,霍蔓桥英年早逝,霍靖元资质平庸。
  并且,霍家小辈中男丁稀少,唯一的“太子”独苗秉性顽劣,在国外念书时劣迹斑斑、不学无术。
  以至于霍老爷子每每染完头发,收到了太子爷的小报告,满头黑发又白回去大半。
  主打一个无效染头。
  重男轻女这种病,得治,蒋云心中腹诽,但凡老爷子观念不那么陈腐,说不定还能多活十几年。
  “学长,霍氏什么时候到盛瑞?”
  “下午四点?”钱来不确定道。
  电梯已达钱来的楼层,蒋云看着他虚弱地朝自己挥挥手,说希望下班能竖着出来,而不是躺在急救车的担架上。
  学长保重,蒋云一边说,一边回以一个打气的动作。
  三十七层,拍摄团队的人基本到齐。
  一个留着中长发的眼镜男正做着现场指挥,左手夹了根烟,密闭的环境里,烟味大得呛人。
  负责后勤工作的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刚毕业的应届生模样,搬棚拍摆件的时候不小心撞了眼镜男一下,那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训了她一通,言语难听至极。
  蒋云到场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女生眼眶肉眼可见地红了,她似乎想解释什么,但被眼泪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浑身抖得厉害。
  “至于吗?说你几句哭成这样。”
  眼镜男掐灭烟蒂,无动于衷道:“抗压能力这么烂还来什么盛瑞啊,找个男的嫁了在家享清福呗!”
  蒋云动作轻缓地站到眼镜男背后,昨晚加了他联系方式,确认初步拍摄计划的大概就是这人了。
  吴非凡。
  聊天过程中,由于交流内容一板一眼,没给他发挥的空间。
  敢情那些没发散出来的戾气和爹味都留到今天了?
  蒋云幽幽开口:“是啊,真是天大的好事。”
  吴非凡以为人群里有他的支持者,越发嚣张得意。
  “嫁人这么好的事,”蒋云虚虚揽着他的肩膀,似笑非笑,“你怎么不找个男的嫁了,回家享享清福?”
  他语气很是正经,配上严肃的表情,有种“见鬼说鬼话”的冷幽默感,上一秒还掉眼泪的女生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他妈谁……”
  吴非凡眉毛倒竖,发作到了一半,看清来人的面容,硬生生哑了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