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潼缓缓坐下来。
  唐舒窈也重新坐回原本的位置,“原来你知道啊。”
  芙潼没有心力去想,到底因何唐舒窈今日的语气一改之前的柔软迁和,变得这样讽刺讥人。
  和司沂说的善解人意,成全她二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总之她听出来,司沂的妹妹唐舒窈,不欢迎芙潼肚子里的孩子。
  也是啊,芙潼的孩子。
  以唐舒窈如今的位置,没有喜欢她的理由。
  司沂没有娶芙潼,芙潼心里都如此介意唐舒窈的存在,反之,唐舒窈难道不会介意芙潼的存在吗?
  何况也不用猜,她对芙潼和芙潼孩子的厌恶,已经从她的眼睛里透露出来,显而易见。
  或许一切都有迹可循,从一开始的不是亲妹妹,唐舒窈她喜欢司沂。
  昨夜,她说新婚之夜,就是不想走。
  “你想留下孩子?”
  芙潼护着肚子,浑身的尖刺都对准了唐舒窈。
  唐舒窈看着芙潼的反应抖着肩膀发笑。
  真好笑呐。
  她若是知道,孩子的生父,就是她的灭国仇人,还会不会这样护犊子?会怎么做呢?
  唐舒窈尝到报复的快感,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芙潼知道一切后。
  令人嫉妒到发狂的漂亮的小脸上究竟会伤心欲绝到何种程度。
  她就不该活着,她就应该死在邺襄。
  “芙潼,你想知道你的过去吗?知道自己是何方人士,从哪来...”
  唐舒窈停顿了半句,意味深长。
  “该到哪去....”
  芙潼当然想知道,她点头,之前想知道,现在就更想知道了。
  “司沂没有告诉你?”
  芙潼眸中乍现懵懂和不安,“司沂说他不知道。”
  唐舒窈但笑,轻声呵气,“他骗你的。”
  “你胡说。”芙潼怒瞪实了眼,捏着拳头,咬紧下唇摇头,司沂不会骗她的。
  这话若是放在之前,芙潼必然不信。
  近两日发生太多事,接二连三的梦境,还有唐舒窈倏而转变的态度,都让芙潼对司沂的信任产生了崩塌。
  她嘴上说,“司沂说过他不会骗我的。”
  心里却乱麻麻的止不住胡思乱想,司沂到底有没有骗她?
  越想脑子越疼,睡着才会出现的梦境里的画面,如今又出现在芙潼的脑子里了,很多人的声音,在叫她。
  潼儿,潼儿....公主,小公主。
  还有司沂含笑的面孔在芙潼的脑子里不停的交错,几乎要将芙潼割裂。
  肚子骤然一缩,将芙潼拉回现实。
  唐舒窈说,“看,连你自己心里都产生怀疑了吧?”
  “你说司沂不会骗你,在他去我之前,他可曾告诉过你他要娶我?”
  “我和司沂的婚事,已经提前筹备了很久,满宫皆晓,除了你。”
  “若非有人提前打点,你会连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吗?打点风声的人,是得了司沂授意的林简。”
  芙潼甩醒自己,她实在不愿意相信,摇头。
  “不是,我听不到风声是因为司沂他想亲口告诉我,一直没有说,只是因为太忙,忘了提前告诉我。”
  唐舒窈反问,“是这样吗?”
  “他告诉你,我是他的妹妹。”
  芙潼猜到唐舒窈要说什么了,先一步否认,“司沂说过你不是她的亲妹妹。”
  “对,我不是他的亲妹妹,我是承伯候府的亲生女儿,唐令呈是我的亲弟弟。”
  这怎么可能?
  “你若不信,可要我与承伯候滴血验亲,又或者找来当初为我母亲承伯候妇人蒋氏接生的稳婆到你面前作证。”
  “难道你没怀疑过?那天你看到我和令呈,心里没有觉得,我和令呈生得多像啊,因为我们是同一个母亲生的。”
  芙潼持续不断摇头,她的脸色已经隐隐有些苍白,铺着桌案的锦布,被她拽到手心。
  唐舒窈在一旁暗笑,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不...不可能,司沂不必要这么做。”司沂骗她做什么?
  手腕处的伤磕到了桌沿,即使愈合了,伤得太深,碰到也会疼。
  芙潼身体一僵,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子里破壳了。
  唐舒窈点头嗯。
  “当然,大费周章都是有原因的。”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你身体血肉的特殊。”
  “有什么特殊的?”芙潼喃喃重复,想到了梦里的神药。
  被她吃下去的药丸,现在她觉得那些已经不是梦了。
  “传闻邺襄得了一株药材,此药能够生死人肉白骨,延年益寿强身健体,没病没灾的人服下,甚至会获得长生。”
  “多年前,我为救司沂身中寒毒,他几经周转为我寻医治病,可惜收效甚微,听闻此药,司沂许诺给邺襄重金城池美人换取此药。”
  唐舒窈幽叹一声,“只可惜邺襄不识抬举,邺襄国君不愿意进贡此药,又舍不得毁掉药材,竟然给了她的女儿吃了。”
  邺襄的小公主……
  芙潼的身份是邺襄的小公主?
  “招怒贞景,司沂领兵踏平了邺襄。”
  梦里是真的...?
  那道发号施令清冷的声音,领头的男人,芙潼梦里可怖的男人。
  是.....司沂?
  “没想到吧,你藏得再好,还是被司沂找到了,他将你带回了府上,那株药淬练你的骨肉,让你的体质变得百毒不侵,以你的血合药,竟然能够解天下奇毒。”
  芙潼脸色苍白到难以形容,她小小的身躯在隐隐发抖。脑子里又出现梦魇听到的声音。
  那些四处逃窜的人,撕心裂肺绝望的哭声,护着芙潼催促着让芙潼快跑的声音。
  原来,都是芙潼的族人,是她至亲至爱的人。
  全死在了司沂的手上?
  芙潼坐不稳圆凳了,跌坐到地上,小尾椎骨震得疼痛,眼泪也这其中跌落。
  攥在手中桌布被扯落,案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掉砸在地上,碟盘碎了。
  她的泪不受控制的掉落,嫩白的腮帮子都在抖,“不.....”
  不是真的,怎么可能?
  是梦,唐舒窈又怎么会知道她的梦,司沂告诉她的?可好多事情,她都没有跟司沂说过。
  唐舒窈却准确无误的知道了。
  那她说的话,是真的?
  即便是真的,怎么都会是司沂做的呢?
  司沂啊,多次救治芙潼,包容她,爱护她,给她庇护和希望的人,对她曾经许下美好的诺言的人。
  在芙潼的眼中,他是那样的好,在芙潼的心里,任何人都比不上他。
  骤然得知一切,叫她怎么相信。
  “不....”
  “不会。”
  “司沂对芙潼很好,给芙潼做饭,带芙潼打马,帮芙潼编头发,芙潼被人欺负的时候,将芙潼护在身后,他说过,会给芙潼一个家。”
  这才是真的。
  “家....呵呵呵……”
  唐舒窈被芙潼如数家珍念出来的两人的亲昵,妒红了眼。
  她蹲下来,捏着芙潼毫无血色的小脸,看着她楚楚可怜的脸蛋。
  “你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你以为司沂对你的好都是真的吗?你以为司沂真的爱你吗?”
  “都是假的,司沂爱的人是我,我们打小就认识,我才是他捧在手心,爱入骨髓的青梅竹马。”
  “你和你的族人,在他的眼里全是草芥,连狗都比不上,若不是你的血肉,他早就送你去见阎王了。”
  芙潼看着唐舒窈的脸蛋,哭的抽气。
  她的手腕疼,蔓延到心口,推开唐舒窈的力气都没有了,唐舒窈的话将她击垮,顿在原地。
  她强倔着,“司沂不会骗我,是你在骗我。”
  “想知道为什么?司沂对你的那些好都是为了给我治病哄骗你用心借口罢了。”
  “太医说了,你的血必须要你心甘情愿给人取,才能有药用,司沂迫不得已,才编了谎言骗你,对你好,说钦慕你。”
  “如果他真的爱你,又怎么会舍得给你受苦?在你放血虚弱的时候撇下你留在我身边?对你不管不顾?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