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计算配比,利用多个大小不一的木质齿轮,再加一个简单的擒纵机构和单摆配重,她成功地造出了木质机械摆钟——虽然一次摆上几个小时就会罢工。
  工作时长彻底可视化后,间门休和上下班就进入流程中。
  加上拿造纸厂和内吏署做实验,正面适当休假可以提高工作效率后,正在制定的新法里有了休假的规定。只是休假的长短有待商榷,卷王和打工人的激烈碰撞不亚于一次正面战场。
  《垦草令》只是铺垫,真正新法还在酝酿制定中。内吏署中的算盘声从税改起就没停过,一时间门这里成为了纸张消耗的大户。
  秦宫人人都知,内吏只要抱着纸张进了秦君大殿,那势必又是一场惊天动地——主君的变法之心只会越加坚定。而秦昭和卫鞅的争论,又会让主梁上的积灰震下来一些。
  “卫鞅倔驴,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堆折线图、柱状图、扇形图的说明还不够清晰?哪个不懂我来你耳朵面前讲——把你这条天杀的条款给我改过来!”
  “劝你莫欺人太甚。秦昭,鞅已经退无可退了,再改法律的威严何在?”
  “你少砍一只手,少去一只脚,哪里损害法律威严了?肉刑别太过了,罪犯也能发挥劳动价值。你整一堆残疾出来,缺失的国税你补吗!”
  “鞅一身清贫。要钱没有,要改法令也没有。”
  卫鞅不再言语,要害被人狠狠拿捏。他不禁暗自望天:自从秦昭进了内吏署后,脾气肉眼可见地暴躁了许多。
  不可否认,现在找内吏哭穷撒泼拖税的权贵越来越多,确实和他脱不开干系。不过就是一群老顽固垂死挣扎,只要他新法顺利制定下行,保管让他们服服帖帖。
  但秦昭为什么会来逐条审阅律法——定罪不易,怎么还有人来没事找事,非要论个轻重缓急呢?
  卫鞅不解,三日小吵五日大吵七日掀桌已是常态。
  他熟练地接住向他飞来的包着石块的废纸团。手感不对……果然,这次又加料了,他的手上一片墨黑。
  秦昭骂骂咧咧踢开桌子出了殿。
  国君现在连头都不抬一下,已经免疫他俩的攻讦了。
  “卫鞅,非人哉!”
  秦昭这一声回刺荡气回肠。
  连殿外的护卫都不禁评价一句:好骂。
  ……
  杜挚又一次在甘龙面前转成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听说今天主君殿里比任何一次都闹得动静大,看来未知的新法又在酝酿着讲他们去皮抽筋了。
  “时候未到,切勿心焦。”
  “我的上大夫啊,咋还时候未到?刀都架脖子上了!”
  杜挚看着老态龙钟的甘龙,恨不得伸手摇醒他。
  上大夫不紧不慢地从棋合提起一枚黑子,狠狠定在棋盘上。此处一条鲜活的白龙,被这枚黑子绝杀。
  “敌之敌,非我之敌。”
  “卫鞅……确实该压一压了。”
  第48章 秦·变法
  左司空杜挚像是吃了什么定心丸似的,踏出上大夫府邸时的步伐与进门时完全不一样,倒是异常地放松舒坦。
  甘龙的目光从棋盘上离开,他盯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听着风拂动松枝的微动,斜目睨了眼访客来处的门庭。
  稳若泰岳的上大夫不改颜色的平静脸上,终是多了一摸讥笑。
  他嘴角此刻的扬起像是延迟触发了似的,毕竟值得他讥讽的人早就不再眼前。
  ——与之相随的,还有一声简短的评述。
  ——“蠢。”
  甘龙将目光收回来,又专注于棋盘上的厮杀,仿佛方才的嘲弄都是一场错觉。
  盘中的白龙气数已尽,死的不能再死,黑棋一片大好,官子后绝非小胜。
  但他依旧不见松懈,尤为谨慎地盯着局中的每一手落子。
  对杜挚的疾风燎火,甘龙倒是并不意外。左司空能忍到现在才跳脚,在上大夫的他看来已经是奇迹了。
  杜挚这人虽然毛燥,缺也并非庸才。他的政治嗅觉虽然灵敏,却每次都抓不住重点。
  ——这家伙聪明是聪明,蠢起来也是真蠢。
  棋盘上白子的势败,是因为中盘黑子那手绝杀。
  杜挚杜挚这些氏族老臣们的“蠢”,是因为至此还看不清真正下决心要“变法”的人,是朝堂上位列正位的国君。
  ——况且秦国的法,又不是第一次变了。
  甘龙的视线开始模糊。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献公在位时的日子。记忆里那位发须斑白的秦君嬴师隰,音容未曾消磨改变。
  在这些怨声载道的氏族老臣里,唯一不反对变法的,或许就是他甘龙。
  毕竟在献公时期,维持新政并长期领国的人,正是他这位上大夫。
  秦国的贫弱不是纸上嘴上说来的那么简单,只有真正参领过秦国国政的主心骨,才会对这二字有清醒的认知。
  氏族老臣们当然也知秦国贫弱,但他们事事承袭祖荫,处处维护祖制传统,这种认识则么可能不高高在上,实则疏离呢?
  秦国再不推新政、不变法图强,残酷不过基业颓毁、灭国灭宗。
  《垦草令》中的条条款款,不过是些开胃小菜——仅打压氏族贵戚这些,都是他甘龙陪着献公稳固位置时玩剩下的手段——值得称赞的是,这些条例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连他都不得不赞一句心思缜密、无所不用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