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松云,松云却别开眼,避开她无声的询问。
  松云自是了解自家小姐,这些时日,她们下人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啊。
  出府后,没走多远,章鸣珂坐在马背上,摸摸咕咕叫的肚皮,冲多福吩咐:“去替小爷买几个肉包子。”
  昨夜太卖力,这会子他饿得头晕眼花。
  他吩咐完,多福却没走,与他大眼瞪小眼。
  “还不快去?想饿死小爷不成?!”章鸣珂心中郁气正愁没地儿发,语气很不好。
  多福知道少爷的脾气,也不怕他,朝他摊开手,耿直道:“少爷,买包子得给钱。”
  从前少爷吩咐他买东西,都是直接把银子抛给他,多的就当是给他的赏钱,哪怕是几文钱的东西,也是如此。
  是以,多福的位置,可是府里的肥差。
  要不是章鸣珂习惯他跟着,不知多少人巴望着换上来。
  多福从未垫过钱,一时便没想到。
  章鸣珂盯着这个榆木脑袋,气不打一处来,当街吼道:“小爷从前赏了你多少银子,如今小爷暂时落魄,你就不会先垫着?小爷还会赖你这几文钱?”
  “多了或许不会,就这几文钱,入不了少爷的眼,少爷肯定会忘。”多福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看到自家少爷恨不得拿马鞭子抽他的神情,赶忙道歉,“小的知错,少爷息怒!”
  说着,便要去买。
  一个两个都会做表面功夫,没一个实心实意待他,章鸣珂气也气饱了,扬鞭策马:“不吃了!”
  这回同朋友相聚,是章鸣珂最憋屈的一次。
  就他兜里的几两银子,买酒都不敢买贵的。
  偏偏赵不缺、孙有德他们对此一无所知,平日里又阔绰惯了,到醉仙楼后,大鱼大肉,点心果品,都选那色香味俱全的。
  一切都很好,就是贵。
  章鸣珂吃着东西,味同嚼蜡,一颗心像泡在黄连茶里。
  醉仙楼不给赊账,待会儿结账的时候,可怎么好。
  若是刚开始丢开面子,直接告诉赵不缺他们,他今日没带银子就好了。
  错过最适合说的机会,这会子他便开不了口,只把酒一口一口往嘴里灌。
  “鸣珂,怎么了?梅夫子的病情又加重了?没听说呀。”赵不缺疑惑问,望一眼孙有德,挤到章鸣珂身侧,拍拍他肩膀,继续道,“你放心,那神医妙手回春,包治百病,只要请到他来,梅夫子一定能治好。旁人家或许请不起,但区区三千两银子,对你们章家来说,小菜一碟啊!”
  孙有德跟着附和:“梅娘子不愧是饱读诗书之人,挑夫婿的眼光就是比常人好。”
  照他们说的,梅泠香一个穷夫子的女儿,能嫁给章鸣珂这样的富家公子,简直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可实际上呢,章鸣珂想到她进门后的种种,只觉一切都反过来。
  他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哎,小爷不是担心这个。”章鸣珂喝得脸有些泛红,放下酒杯道,“你们都觉得她能嫁给我,是高攀了,可她不仅不这么觉得,还把小爷的真心踩在脚底下。”
  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了,章鸣珂抿抿唇,又道:“小爷待她多好,多怜惜她,可她呢,比我娘还能念叨,让我读书也就罢了,毕竟我也答应好好读书考功名,可她竟然克扣我花销。”
  听他说要考功名,赵不缺还觉得好笑。
  笑意刚刚露出一丝,便僵在嘴角,章鸣珂的话怎么越说越不对劲呢。
  不祥的预感刚刚升起,便听章鸣珂道:“你们知道小爷今日出府,身上带着多少银子吗?十两,就十两!都是自家兄弟,小爷尽管笑话,反正小爷把脸丢尽了她也不会在乎。”
  一听这话,赵不缺和孙有德都急了:“什么?十两?那这一桌子好酒好菜怎么办?没有百八十两可拿不下来!”
  赵不缺转而望向孙有德:“我可没钱啊,你们知道的。”
  孙有德也急:“你看着我干什么?我也没有!”
  他不是没有,是舍不得花在这上头,够他在花楼里听两宿小曲了。
  眼前的危机且不说,哪怕为了往后吃喝玩乐方便,他们也得劝劝章鸣珂。
  “不是兄弟说你,上回就告诉你,男欢女爱,讲究的就是一物降一物,还得做几十年的夫妻呢,才短短时日,你就被他捏在手心里,哪有一点男子气概?”赵不缺一边叹息,一边道。
  孙有德则连连摇头:“几十年的夫妻?就你这样,不如说是几十年的牢狱。天涯何处无芳草,谁说你就得服她管?”
  章鸣珂能听懂他们的意思,心中动容,果然还是好兄弟向着他。
  他是不喜欢处处掣肘,可他实在喜欢梅泠香温柔的一面。
  “她是我娘子,我就喜欢她这样的。”章鸣珂忍不住说梅泠香好话,“其实她也有待我好的时候。”
  听话听音,赵不缺眼睛一亮:“哟,这是尝到甜头了?怎么样,咱们温柔端庄的梅娘子,在床上挠不挠你?”
  “一边儿去。”章鸣珂笑着踹他一脚,脸更红了些。
  赵不缺和孙有德跟着起哄,又是给他传授经验,又是要送他私藏的避火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