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头的书,是梅泠香一早找给他看的。
  其实章鸣珂只囫囵吞枣翻了翻,便找来一本更感兴趣的兵书藏在里头,悄悄掩人耳目。
  他自然也不是真有问题想问她,不过是半日没见,想同她待在一块儿。
  “好。”梅泠香没有旁的急事,便举步朝书房走来。
  趁她走到廊庑下,暂时看不见他的时候,章鸣珂做贼似的,赶紧合起兵书,起身想往书架上藏。
  脑子里还胡乱想着,待会儿编几个怎样的问题请教她才好。
  仓促间,章鸣珂被书案绊了一下,手中兵书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正好被梅泠香抓到。
  “郎君想藏什么?”梅泠香望望他,目光又下移,落到地上,不太明白他看书怎的还鬼鬼祟祟。
  糟糕,又要被娘子教训了。
  章鸣珂第一反应竟不是捡书,而是回身关上半敞的窗扇。
  刚关好窗扇,梅泠香已走到他身侧,躬身拾起地上的兵书。
  看清上头的字迹,梅泠香便知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答应她先把那几本书看完,再看其他的书,章鸣珂没做到。
  可他肯老老实实待在书房,已经变好很多,梅泠香竟不知该不该说他什么。
  毕竟,她也没想过,他用功便能考中进士,更被说高中状元了。
  没等她开口,章鸣珂自己先忍不住,他捉起她另一只手,狠狠打在他自己掌心,像是把她当成夫子,让她惩罚自己。
  打完听见梅泠香轻呼,他又嫌自己莽撞,边替她揉发红的手,边懊恼道:“打疼你了是不是?怪我没轻没重,你拿镇尺打我吧。”
  言毕,还真把镇尺拿过来,递给梅泠香。
  因着懊悔、心虚,他动作显得笨拙而卑微。
  梅泠香却不接,瞥一眼那酸枝木镇尺轻笑:“我为何要打郎君?”
  她把兵书放到书案上,朝章鸣珂那边推去。
  “我,我偷偷看兵书,你不生我气?”章鸣珂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素来原则分明的小妻子,怎的开始为他破例。
  难道,他在她心里,终于变得不一样了么?
  “只要你做的是正经事,我便不生气。”梅泠香不太明白,章鸣珂为何总怕她生气,明明他们两个人之间,章鸣珂才是经常赌气的那个。
  “你当真看不进去那些书,直接同我说便是了,往后便看你爱看的兵书吧,或许我夫君是做武状元的料呢。”梅泠香是忽而想到,他曾说要考状元,才脱口说出这句玩笑话。
  殊不知,章鸣珂会当真,还备受鼓舞。
  “你觉得我能去考武状元?泠香,你当真这么觉得?”章鸣珂欢喜不已。
  一则往后他不必不啃他不喜欢的书,二则欢喜泠香这般包容他,相信他。
  梅泠香一时无言以对,总不能告诉他,她只是随口一说?
  章鸣珂哪知她心里的微妙,仍自顾自激动。
  “你放心,我是你夫君,肯定不让你失望!”章鸣珂越想越觉得,自己考上武状元的可能性很大,也开始认真思考武状元需要考些什么。
  “不过,光看书还不行,我武艺恐怕不过关。泠香,你和母亲商量商量,给我请一位武师父进府。”章鸣珂说着,忍不住补了一句,“你不相信我,我却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闻言,连梅泠香也忍不住在心里赞他一句,真会说话。
  夸他自己是武状元之才,夸她慧眼识人,还拐弯抹角再表达一次不满,因为她不相信他们找的郎中。
  虽不知他这回能坚持多久,梅泠香倒是一时说不出拒绝他的话来。
  梅泠香暗自摇头,坐到圈椅中,温声问:“那件事,郎中已让多福送信,告诉他们了?”
  “嗯。”章鸣珂瞬时耷拉下脑袋,“是我拜托人家帮忙,现下人家都打点好了,我又开口拒绝。哎,小爷为了你,真是在兄弟们面前丢尽了脸。”
  “最近我是没脸出去见他们了,等过段时间,好好整饬一张席面,跟他们喝酒请罪去。”
  这倒是无可厚非,梅泠香微微颔首。
  梅泠香得空把章鸣珂想习武的事,同袁氏说了,两人便一起打听着。
  但可靠的武师父也不好找,加上章鸣珂的名声不太好,愿意来的人更少,梅泠香并不着急,而是先着手另一件事。
  安安稳稳过了几日,梅泠香估摸着高师兄已在京城安顿好,眼见时机成熟,便悄悄拿出一封信,递给松云,吩咐几句。
  不多时,松云便借口回梅家,出了府。
  午后,松云匆匆回到积玉轩,素来持重的她,面上带笑:“少奶奶,京城来信,是高大人写的,会不会是替老爷求医的事有消息了?”
  她故意扬声说,好叫大伙儿听见,这都是梅泠香吩咐的。
  很快,屋内传来梅泠香几乎喜极而泣的声音:“松云,你说对了,爹爹有救了。”
  这几日,章鸣珂读书之余,也时常去后头的园子里习武。
  荒废了好些年,但从前武师父教的招式他才记得一些,打算先自己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