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章鸣珂和那男娃的身份,但看气质也知非富即贵,沈大娘不敢怠慢,便使唤沈毅去隔壁沈家借些菜肉来,她回头再算钱。
  沈毅出门后,沈大娘对着章鸣珂两个,大眼瞪小眼,总觉局促。
  便自顾自找些话题,打破凝滞的气氛。
  沈大娘朝隔壁院子望一眼,笑道:“我们小门小户人家是这样的,东家借点酱,西家借点肉,是常有的事儿,那家的小娘子是个很好的人,姓梅,可惜命运捉弄,她夫君在战乱里亡故了,一家子孤儿寡母,哎。”
  听到沈大娘说梅泠香的夫君亡故,章鸣珂唇角微微颤动,没说话。
  “瞧我老婆子这张嘴,说着说着扯远了。”沈大娘讪笑着,把话题拉回来,“今日是她家闺女生辰,又是乞巧节,家中必定买了好些菜肉庆贺,我这才让沈毅过去借些来应急。原本她叫我今晚一起去过节的,我就没多准备。”
  说话间,沈毅已取了东西回来。
  沈大娘松一口气,拿着菜肉便进厨房加菜去了。
  章鸣珂目光不经意朝院墙那边一瞥,若有所思。
  今日乃是七月初七,沈大娘说,是梅泠香女儿的生辰。
  同沈毅说话的时候,章鸣珂忽而想起一件不起眼的旧事,打断他道:“沈毅,大娘寄给你的那些家书还在不在?”
  他记得曾给沈毅读信时读到过,关于邻居家小娘子生产之事。
  第50章 宸王
  章鸣珂语气郑重,像是在问沈毅什么排兵布阵的大事,将沈毅唬得一时忘记应声。
  错愕一瞬,沈毅磕磕绊绊应:“在,在京城,属下没带。”
  显然,章鸣珂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眉心肉眼可见地蹙紧,眼中隐忍薄怒:“那么重要的家书,你为何不随身带着?”
  重要是重要,可要那都是两三年前的家书了,要他随身携带,会不会太苛刻了些?
  主子说他错,他便是错了,沈毅是绝不敢反驳的。
  “属下,属下并非不孝,统共就那两封信,属下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断然没敢忘记母亲的教导与叮嘱。”沈毅细细斟酌着措辞,不敢露出任何轻狂模样,让章鸣珂以为他是个不孝子。
  对他的回答,章鸣珂似乎很满意。
  章鸣珂眸光微闪,放松坐姿,身子略后倾,虚虚靠在椅背上,指骨轻扣扶手:“你既如此说,本王便考考你。”
  说话间,他抬眸朝窗外望去,听起来平淡的语气里,涌动着沈毅听不懂的情绪:“你说说看,沈大娘寄给你的第一封家书里,都写了信什么?”
  沈毅没多想,真以为章鸣珂是在考教他。
  略回想,他便将信里大致的内容复述出来。
  包括沈大娘骂他的话,叮嘱他不要惹是生非的话,还有邻家小娘子早产的家常。
  章鸣珂一下一下敲着扶手,当沈毅说起梅泠香早产的只言片语时,他动作明显缓下来,悬起的手指,久久未落。
  凝神半晌,沈毅说完了,章鸣珂才回过神,嗓音微涩,淡淡应:“嗯,看得出,你没夸大其词,确实是把大娘的教诲放在心上的。”
  七月初七,乃是玉儿三岁生辰。
  沈大娘给沈毅的家书里提到,梅泠香未到产期,提前一个月生下的玉儿。
  算算日子,玉儿必是他的骨肉。
  和离之前,他才送完货回闻音县,夜里对她不依不饶,情难自已,还戏言,要往她肚子里塞个小娃娃。
  从前那么多次都没动静,那一回,他其实也没想过能成,不过是放不开她,找个借口厮缠。
  没想到,那最后的一夕贪欢,竟意外地结了果。
  章鸣珂肩膀微颤,眸中情绪纷涌,他深吸一口气,闭目按捺。
  用罢午膳,巷子里传来欢声笑语。
  从那些嘈杂的稚语里,章鸣珂分明辨出玉儿的声音。
  他的女儿,近在咫尺,他却不能轻举妄动。
  因为,梅泠香不想让孩子认他这个爹。
  孩子的事,章鸣珂自然是要去问个清楚的,但见梅泠香之前,他想先见见玉儿。
  章鸣珂略沉吟,冲正在认真练字的李岳泓道:“泓儿,好些孩子在门口玩,你也歇歇,出去和他们一起玩。”
  “王叔,泓儿今日的字还没练完,练完再出去,再说他们玩的那些幼稚游戏,泓儿也没兴趣。”李岳泓似个小大人,语气有些无奈。
  他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重任在肩,即便没人盯着,自己也从不偷懒。
  章鸣珂被他噎住,不由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那棍子打,他都没有这样老实好学的时候。
  对小大人说话,章鸣珂索性不拐弯抹角:“你出去,想个法子把玉儿引过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你父皇要责罚你的时候,王叔替你解围。”
  李岳泓很少有惹父皇生气的时候,但母后私下同他说过,他虽是太子,却不会是父皇唯一的儿子,往后父皇还会有旁的儿子,若有比他更受父皇喜爱的,也可能取而代之。
  李岳泓不需要宸王叔替他解围,但他需要宸王叔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