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掉外套,往卧室的小沙发上一瘫,懒洋洋地对裴林说:“你先去洗澡吧,我歇会儿。”
  裴林出门前就洗过澡了,便说:“我简单冲一下就出来,很快哦!”
  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江潮已经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裴林不想耽误时间,快速地洗好了澡。穿好睡衣准备出来时,余光瞥见了江潮放在浴室里的须后水。
  裴林的心里像长了小猫在挠人,抓得他心痒。他拿过那瓶须后水又试了试味道——
  依然是平平无奇的柠檬香精味。
  他抿着嘴唇,瞪了一会儿手里的瓶子,又把它揣进怀里,打算去问问江潮这味道到底为什么不对劲。
  推开浴室门,却发现江潮已经睡着了。
  他歪歪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呼吸绵长。
  裴林:“……”
  他抓抓脸,转身重新把须后水放回去,小声嘀咕着:“真羡慕你这随时睡觉的本事……”
  他又抹了一把头发,把淋湿的发丝重新擦干,轻手轻脚离开浴室。
  他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微微弯下身子想要叫醒江潮。
  毕竟还是冬天,这么和衣睡在沙发上实在太容易着凉。
  他想推醒江潮,然而手刚搭上去,那人就醒了。
  裴林正低着头看他,明明是心无旁骛的正常距离,反倒因为江潮的突然起身而猛地缩进。
  柠檬香精的味道忽然间就好闻了。
  裴林下意识地吸吸鼻子,脑袋发胀。他抓紧脖子上的毛巾,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你睡着了……”
  话匣子一旦打开,再组织之后的语言就容易多了:“哦我想叫你起来别在这里睡哈哈哈哈哈。”
  江潮说:“没有,我就是躺一会儿。”
  裴林讷讷道:“哦……”
  他没有再洗头发,只是冲澡的时候水花不可避免地还是溅到了发尾。
  透明晶亮的水珠悄悄滴落,没入软绵绵的毛绒睡衣里。
  江潮不知盯着哪儿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抬起手,抓着裴林搭在脖子上的毛巾,轻轻擦着他露在外面的一小截锁骨。
  “吹风机,”江潮慢慢说道,“我找到了,就放在桌子上,被纸压着了。”
  那一点不甚明显的水渍被轻柔抹去,淡得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裴林“哦”了一声,不太在意地拽下毛巾,眯着眼睛笑着,说:“沾了一点点水,很快就干啦。我去睡了哦,阿潮。”
  江潮打着哈欠点头。
  裴林淡定地离开次卧回到自己的主卧,锁上门后失魂落魄地往床上一倒——
  他的脸埋在毛绒睡衣中,热度从锁骨一路向上攀升。
  脖子是烫的,脸是烫的,耳朵也是烫的。
  裴林伸出手扒拉着被子扯到自己身上,又裹着厚厚的羽绒被在床上打着滚。
  太可恶了,这个江潮!裴林恼怒地想。
  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时间——
  11点58分了。
  今天都不跟江潮说话了,今天都不要再喜欢江潮了!
  裴林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今天的最后两分钟,全都用来讨厌江潮!
  他裹在被子里闷了好一会儿,感觉呼吸发烫才重新钻出来。
  然后又……赶紧去拿手机看时间。
  零点刚过两分钟。
  裴林为自己多讨厌了江潮两分钟而有了小小的的得意。他点开聊天软件,又意外发现江潮在四分钟之前拍了拍自己。
  刚好就是11点58分。
  裴林抿着嘴,回了个“1”。
  江潮还没睡,大概正在看手机,立刻回了个句号。
  裴林收起手机,按灭了屏幕。
  窄窄的手机屏幕里,映出了他嘴角没来得及藏起的一抹笑容。
  多讨厌了江潮两分钟,裴林觉得自己像是赢了什么了不得的比赛一样,美滋滋地进入梦乡。
  另一边,江潮还躺在床上看手机。
  正在翻他们台里的通讯录。
  今天酒局上他听欧阳司提了一嘴,说台里最近有个s级的综艺节目在做策划,几个组的老大各提了一名主持人作为候选,其中就有裴林。
  江潮“嗯”了一声,往嘴里送菜的动作没停,含糊说:“哦。”
  欧阳司不悦:“你就这反应?”
  江潮这次干脆都不回答了。
  欧阳司是个特别拧巴的人。他脾气不好,偏偏又想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体恤下属、没有架子的模样;他看见江潮就生气,又非要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就算你对我不礼貌,我也不跟你计较的宽宏大量。
  江潮“哦”了一句,说“知道了”。
  江潮酒量不错,时常被欧阳司拿来挡酒——江潮这人,嘴里是蹦不出什么阿谀奉承的场面话,可欧阳司刚好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他不说话,才不会抢风头;闷头喝酒,也不会惹事得罪人。
  这是最符合欧阳司要求的。
  最开始是机缘巧合,出来吃饭时刚好碰上江潮他们部门团建。他听说有这么一号人,之后就叫上了他。
  ……第一次还被拒绝了。
  秘书为难地替他转达,说,江潮不去。
  欧阳司足足愣了半分钟。
  当台长这么多年了,叫别人吃饭,还真是很少被拒绝。
  但那次江潮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