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辞,明日我们就回琢州。”
  背上的人没有回应,耳边呼吸声均匀渐轻已然睡着。
  去到官驿,怕谢辞好不容易能休息后被吵醒,便给对方闻了些特制的迷香。
  确认对方陷入沉睡后,李徐才小心帮谢辞处理好伤口,擦拭身子换了干净衣物。
  做完这一切紧绷数日的意识终是逐渐模糊。
  李徐躺到床上将谢辞抱进怀里,不至五息便也睡熟过去。
  两个几乎几天几夜未休息的人好不容易安生下来,足足睡了近一天一夜。
  直到竹越从城外大营回来禀报现况,廖宁才过来叫门。
  李徐先被吵醒,遣走廖宁看向身侧,谢辞依旧睡着未醒。
  “阿辞,醒醒,你兄长唤你去营帐,阿辞?阿辞?”
  他轻轻推了谢辞两下,人稍有反应挣扎抬起了眼皮,但整个人看起来仍很疲倦,脸色也不好。
  “阿辞,你还好吗?”
  谢辞点点头,李徐蹙起眉将手覆上了对方的额头,不正常的热度传入掌心。
  “你好烫,你在发热,先别去大营了,我命人去煮退热的药。”
  “不用。”谢辞扯住李徐的袖子,支撑着坐起来,“没什么事,你说什么去大营?”
  “你兄长让竹越来找你去城外大营,想来应该是商议收回临岭关外城池的事吧。”
  “那走吧。”
  “你现在在发热,喝了药换过纱布再走,不急于一时。”
  李徐起身下床去吩咐走两步又回头嘱咐道:“我会让廖宁和竹越一起看着你,不喝药不能走,身体最重要。”
  “知津兄。”
  李徐停住脚步又回头看他:“怎么了?”
  “如果....”
  谢辞沉闷得与平时判若两人,甚至在酝酿这句话时连抬头看着对方都不敢。
  “阿辞?”
  “我破了三座城,三城中十四岁到五十岁的男子皆被屠杀殆尽,我用这种方式逼娿罗人撤军。”
  谢辞抬头看向李徐,双眸终于露出恐慌:“知津兄,如果是你,你会这样做吗?”
  两道目光交汇,在谢辞将要躲避时李徐快步过去握住了他的双肩。
  “我会。”
  他坐到床上令谢辞看着自己。
  “如果你没有那样做,临岭关根本撑不到援军来,一旦城破,琢州数座城池中无数的百姓都将身死敌手,即便一万守军全在,在死攻下撑一日已经是极限。”
  谢辞还是落寞地垂下了头,屠杀男丁,既能以屠城做威胁胁迫娿罗人撤军,又可打乱娿罗人征兵之举,于凌国百利而无一害。
  可为什么他没有解困的喜悦,只有压迫得喘不过气的凄凉无望?他的剑、他的手终究沾了不应沾的血。
  “我信奉的向来是以战止战,从不畏惧杀戮,我杀过的人能填满皇宫的所有水潭,指挥战事所歼敌军可填满都城所有河道。”
  “可那些是敌人、是在战场上,不是在敌国城邦斩杀无辜百姓,战争一起,他们可以死于赋税可以因征兵死于战场,但不该死在我刀下,是我错了。”
  “你没有错。”李徐捏紧他的肩膀,“阿辞,看着我。”
  谢辞抬起头,眼眸映出李徐认真的神情。
  “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也没有绝对的无辜之人,凌国与娿罗打了几辈,现在的无辜之人,他们的父辈手上也一定沾了凌国人的血。”
  李徐看着他,眼神与声音同样温柔:“至少作为凌国的将军,你的决策是当下的最优选,你守护了自己应当守护之人,你没有错。”
  “没..错?”
  李徐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抚拍他的背给予安慰。
  “嗯,你没错。”
  第八十五章 娿罗王后
  喝了退热的药,又将伤口重新包扎,两人便启程去城外军营商榷如何夺回城池。
  可令他们未曾想到的是娿罗人根本没有守城的意思,守军不到一百,几乎是凌国军队未至,对方就已经撤了兵,只留下座座空城。
  关外五城,除了邕城,其他的走进城中财物、粮食、牲畜,凡是能带走的半点影子都见不到。
  这些时日大军的任务便是焚烧堆积如山的尸体。
  “娘的,这次根本没有久战的意思,明摆着是为了囤积粮草军饷而来,这群狗畜生!小谢将军当时怎么不将他们的城池尽数屠尽呢!”
  一位将领返回营帐报告完城中状况,气不过又破口大骂半晌直到嗓子干了才停下。
  谢扬与谢辞相视一眼皱起了眉头:“难不成他们要攒一场大战,抱着直取中原之心。”
  “娿罗人果然不可轻信,三十年之期未半便又按捺不住狼子野心,咳咳咳!”谢辞捂住胸口气得忍不住咳嗽。
  李徐连忙扶住他帮他顺顺气:“还好吗?这么多天都没退热,今晚启程回琢州再找大夫瞧瞧。”
  “对。”谢扬也正有此意,“阿辞,这里有我,你便随五殿下回琢州,而后尽快返回都城吧。”
  谢辞自是放心谢扬在这,何况他的任务是守邕城和保护五殿下,而今邕城无恙、琢州事无果,他该护送李徐回京复命。
  “好,那我们今晚就回琢州吧。”
  “对了。”谢辞想起什么刚要说,考虑到还有旁人在,便叫上李徐离开了中军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