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的失眠仿佛被治愈,瞿清窝在方舟怀里昏昏欲睡。
  方才他搂着自己在夜空下讲了很多他从前的故事,他说他来自一个重组家庭,继父是一个严厉的军人。他刚跟着母亲进大院生活时,身边的孩子都在欺负他,可他不想让母亲为邻里关系为难,于是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等继父发现他身上的伤时,在大院里大发雷霆,找来那些孩子的家长,一一面谈。方舟说,他才发现,继父是真的在意他。
  瞿清摸着他大拇指上的烫伤疤,抬头看着他。
  “这个啊?这个是我之前替山区小孩放烟花的时候,一不小心烫到,留下来的。”
  方舟轻轻地笑,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
  他没有完全告诉瞿清实话。
  那天他之所以会被烟花烧到手,是因为他一边带着学生,一边侧头去偷看来赈灾的瞿清。她那时留着一头齐肩的直发,低头时,碎发会耷拉在眼皮上,替她掩盖内心的情绪。
  “那为什么要四处流浪?我记得你还是学生。”
  瞿清抬头,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嗯……说来话长吧。”
  “大概就是,有些搞不懂这个世界的对错是非,也不相信别人的经验之谈,什么都想试试。所以本来打算休学,gap一年。”
  瞿清转头去看脚边的百合花,抿了抿唇。
  Gap,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这样的东西。
  她和瞿深,从小就在被推着前进,他们只被允许比同龄人快,从不能停下。
  家族让她二十七岁结婚,她就只能在二十五参加相亲,二十六岁时和付云泽订婚。
  方舟搂紧她瑟缩的身体,抱着她进了帐篷,替她打开帐篷的防风顶。
  “这样不冷,也能看到星星。”
  方舟揽着她躺下,让她靠着自己,手臂横在她脖子下方。
  他似乎察觉到瞿清的倦意,大手轻拍着她的脊背,拥着她入眠。
  “瞿清,”方舟摸着她睡熟的脸,“这次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他迷恋地亲吻她的额头,“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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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的路总是要比上山快些,等到瞿清坐上那辆车的副驾时,刚好下午五点。
  “回去吗?还是再回旅馆待一晚?”
  瞿清看了看手机,屏保已经被他换成了雪山和草原的风景。
  “回去吧,”瞿清系好安全带,“我有工作要忙。”
  瞿清看向后视镜,看着身后的雪山渐渐远去,镜面映出自己的脸,眉头的忧虑和压力似乎都随着日出时泉水破冰流淌远去。
  她攥着自己的手机,眼底忽然有些落寞。
  她只是这片绿洲的过客,终究有一天,她还是要回到自己的荒原。
  手机里的工作邮件已经堆成了山,全世界好像都在找她。但家族聊天群里,大家热情地分享生活,只有她一个人,仿佛局外人一般,在角落安静不语。
  “瞿清。”
  方舟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无声地转头看他。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旅馆旁边有一家火锅店,吃清水锅,好不好?”
  “昨晚给你吃了口味有些重的东西,你好像睡到半夜,不太舒服,一直在翻。”
  “你决定吧。”
  瞿清低下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侧脸。她的脸缩在阴影里,眉眼松动,看着脚边那束依旧鲜艳的野百合,微微勾唇。
  “要不要拍照?”
  方舟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一个小加油站,夕阳顺着山峰向下滑落,瞿清背对着他,用手机记录着这片沙漠。
  瞿清转头,发丝飞扬在风里,清亮的眼睛里神采流动,手腕上的草编手环衬得她手腕白皙嫩滑。
  方舟抓拍了几张她的照片,又笑着递给她看。
  “好看,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发给你。”
  瞿清划了划屏幕,眉目含笑。
  “你抱着花,我替你正面拍一张。”
  方舟长臂伸展,从车窗拿起那束洁白的百合,塞到瞿清怀里。
  瞿请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的镜头,表情有些僵硬。
  方舟笑着放下镜头,“也对,上次你说了你不喜欢镜头……”
  “拍吧。”
  瞿清抱紧那束花,深吸了口气,抬头对着他微笑。
  方舟看着她,举起手机连拍了很多张,瞳孔里闪烁着喜悦,大步走上前,将瞿清紧紧拥在怀里。
  “我可以拿来作壁纸吗?”
  瞿清伸出手,暧昧地抚过他浓密的眉,看着他真诚又期待的眼睛,“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