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6章 精神杀戮
聂北楼刚松下去的那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让你杀人？”褚玉江语气有些紧绷，“他让你杀谁？怎么杀的？”
阮柒却没有马上回答。
她好像沉浸在了梦魔之中，睫毛不停的抖动，双手死死攥着盖在身上的毯子。
褚玉江给席久使了个眼色。
席久心领神会，立刻在识海中对阮柒的精神力进行安抚。
熟悉的力量包裹着自己，让阮柒躁动不安的精神力再一次平静下来。褚玉江借此机会，又问了一遍：“小七，江初年让你杀谁？”
“杀……”阮柒的潜意识挣扎了半晌，才颤抖着开口，“杀十一号。”
褚玉江一愣：“十一号？十一号是谁？”
“是……是个小男孩。”阮柒额头上全是汗，睫毛再次颤抖起来，“十一号不听话，想跑。江初年让人把他抓回来，放了血。十一号的血在红酒杯里，江初年让我喝，我不喝……”
褚玉江：“然后呢？他就让你杀了十一号？”
“是……他让我杀了十一号。”阮柒的声音带上哭腔。
褚玉江：“那你杀了吗？”
这个问题一出，屋里的几人全都屏住呼吸。
可阮柒这次却没有回答。
她的潜意识似乎在抗拒这段记忆，被席久安抚在识海里的精神力也开始躁动。
褚玉江立刻加大催眠力度，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小七，别害怕，都过去了。你师父和席久都在，你很安全。”
褚玉江一边说着，一边用银针刺入阮柒的几个穴位。
在这种双重安抚下，阮柒终于平静下来。
褚玉江见状，立刻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小七，你杀了十一号吗？”
“……没有。”
这个回答让聂北楼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阮柒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
紧接着，她说出了一段犹如晴天霹雳的话——
“我没有杀十一号……江初年逼我喝人血，我不喝，他说不喝血就必须杀掉十一号……我挣脱开绳子想跑，江初年把我抓回来……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了？”褚玉江立刻追问。
“然后……”阮柒的脸色煞白，“然后他把十一号倒吊在房梁上，让我做选择……他对我说……若想要十一号活，我就必须放火烧死‘垃圾场’里的所有孩子……若想要‘垃圾场’里的孩子活，我就必须杀死十一号……”
阮柒的声音哽咽而颤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几人的心上。
聂北楼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恐怖。
席久脸颊的咬肌狠狠动了几下，黑沉的眼底浮现出一层血色。
褚玉江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他研究心理学这么多年，最知道该如何攻破人的心理防线。杀死一个人保住一群人，和杀死一群人保住一个人，这种关于人性的选择题对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来说，非常残忍，也最容易让人精神崩溃。
在阮柒看来，不论是保住‘垃圾场’的一群人，还是保住十一号一个人，都意味着会有人因为她的选择而丢掉性命。
这对从小把救死扶伤当成信仰的小姑娘来说，无异于一场精神杀戮。
第1757章 一生无法摆脱的梦魇
催眠室里安静的吓人。
聂北楼三人都没有说话，唯有阮柒急促的喘息声搅得人心头发紧。
半晌后，褚玉江整理好情绪，向阮柒问出下一个问题。
“那你是怎么选的？小七，十一号和‘垃圾场’里的那些孩子，你选了谁？”
“我……我选了……”阮柒的声音忽然停住。
她的脸上忽然浮现出痛苦之色，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我不选！别逼我！我不要杀人！救救我！救救我！”
沉睡中的阮柒开始剧烈挣扎。
褚玉江脸色一变，“不好！小七的潜意识开始反抗了！席家主你快退出她的识海！”
就在褚玉江话落的一刹那，阮柒识海中被压制住的精神力失控般向席久席卷而去。
一直留意小姑娘精神状态的席久立刻将自己的精神力抽离，与此同时，聂北楼大手一挥，数根银针刺入阮柒的身体。
阮柒身体勐烈一颤，随即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一般，安静的昏睡过去。
褚玉江捏住她的手腕探了探脉搏，片刻后松了一口气：“稳下来了。一会儿把安神香点上，让她多睡几个小时。席家主，你的精神力没事吧？”
“没事，我抽离的快，小七没伤到我。”席久说着，低头看了眼昏睡中的小姑娘，不放心的问道，“褚师伯，小七她刚才怎么会突然失控？”
褚玉江：“应该是她潜意识里产生的抵触和防备。刚才她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如果我猜的不错，江初年让她做选择的这段回忆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心结所在。她不想记起这段回忆，所以潜意识里对我的催眠产生了抵触。”
聂北楼和席久听到这话，脸色都有些凝重。
阮柒为什么会对这段回忆如此抵触？
是因为她听了江初年的话，在十一号和‘垃圾场’那些孩子中做了选择吗？
如果她当年真的做了选择，那她选择的是谁？
十一号？还是‘垃圾场’里的孩子们？
席久忽然想到上一次和阮柒去见苏要时，苏要说过的话。
苏要说，十年前逍遥庄的‘垃圾场’的确发生过一场大火，‘垃圾场’里的那些孩子都在那场火灾中丧生。
而这场火灾，曾经数次出现在阮柒的梦境中。
席久之前没有多想，可现在，他心头忽然冒出一个猜测——
‘垃圾场’的那场大火，会不会和阮柒的选择有关系？
江初年让她在十一号和‘垃圾场’之间做选择。假设阮柒选择了让十一号活，那‘垃圾场’中的那些孩子必定会死。
那么他们是怎么死的？
被逍遥庄的人杀死，还是被人一把火烧死？
席久突然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他经历过太多生死，也见惯了太多生死。对于人命，他早就有一种漠然。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无比希望‘垃圾场’的那场大火和阮柒无关。
因为那场大火如果真的是因为阮柒当年的选择而造成的，那么这对阮柒来说，将是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魔。
第1758章 受害者有罪是谬论
这一场催眠，让聂北楼和席久心里都沉甸甸的。
阮柒已经被送去了卧室。有安神香在，她睡了很久，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醒。
因为这次催眠没服用压制精神力的药物，阮柒醒来后身体状态很好。不过与之相反的，是她的情绪。
阮柒的情绪有些差。
上午的催眠让她成功的恢复了江初年逼她做选择的那段记忆。虽然记忆恢复的还不是完全清晰，但她清楚的想起了自己当年面对选择时的那种绝望和痛苦。
而这份绝望和痛苦，现在变成了阮柒心里的一个结。
她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当年究竟选择了谁。
是十一号小男孩，还是“垃圾场”里的那些孩子？
如果她选择了一方，那另一方怎么样了？有没有因为她的选择而丢掉性命？
正如席久预想的那样，从小以救死扶伤为信仰的阮柒无法接受有人因为她的选择而死去。
她坐在床上，用力回想那段往事。可回忆仿佛蒙了一层摸不到的纱，阮柒想得头痛也想不起自己当年到底做了什么选择。
她难受的捂住额头，过度用脑让她眼前一阵阵发晕。
这时，开门声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宝宝醒了？”席久走进房间，便看见小姑娘脸色难看的捂着额头。
他脸色微变，立刻快步走过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头疼？”
“久久……”阮柒抓住男人的手，将头靠在他肩上，“我想不起当年我到底选择了谁。”
席久听到她的话，便猜到她在担心什么。
他将她抱进怀里，安抚的在她头顶拍了拍：“不管宝宝当年做了什么选择，都不是你自愿的。@精华/书阁·无错首发~~一切都是江初年的错，和你无关。”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可是阮柒仍旧不能释然。
“久久，你说我梦里的那场大火，会不会是因为我选择了十一号导致的？“垃圾场”里的那些孩子会不会是因为我的选择才被烧死的？苏要说那个“垃圾场”里至少有二三十个孩子……”
那么多人命，如果真的是因为她的选择才被烧死，那她该怎么办？
阮柒脸色有些发白，一向心大的小姑娘第一次慌乱无措。
席久看她这样，心疼极了。
他亲了亲她的头顶，低声温柔的道：“宝宝，无论你当年选了谁，都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不是施害者。受害者有罪是谬论，真正有罪的是江初年。所以你不必因此自责，你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