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连欲望都加掩饰的人,就那样暴露在视野里,如果是野心还可以理解,可如果是单纯的欲望,可真是让人发笑。
  “怪不得禁果的内部管理能烂成那样,原来继承人就够烂的。”
  宁渡言语间的轻蔑不掩分毫,傅声听着,觉得宁渡第一次因为某些人,而产生了过于主观的判断。
  这并不见得是件好事,这证明宁渡正常情况下理智的主导,在受情绪侵染。
  宁渡太傲慢了。
  傅声翻开另一份文件。
  “伊甸园今年校招了吗?”
  “校招了,不过没人来。”
  谈起这个,宁渡也笑。外界都传伊甸园要破产清算,强弩之末,出去校招,别人禁果门前门庭若市,伊甸园这里秋风扫落叶,门前甚至连落叶都没有。
  毕竟一个快要倒闭的公司,哪竞争得过春秋鼎盛的内衣王朝。
  hr前两天都欲哭无泪,说招不来新,听的宁渡还以为自家公司真要跟传言说的,退市破产。
  “现在不来,以后来的机会都没有。”宁渡当时对hr说,“现在投简历的,薪资双倍,照单全收。”
  围师必厥,穷寇勿迫。
  市场有市场的规律,但逼得狠了,就不好了。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他宁渡。
  “等你收购成功,一切迎刃而解。”
  -
  结束瑞信的面试,蓝辞去了趟药店。老人老了,心脑血管的疾病狠常见,血压高也很正常,蓝辞买了些药物,又拿了瓶安眠药。
  从药店出来,蓝辞回家。
  宁渡刚刚给他发了信息,很简单的话。
  -晚上去昼夜看你跳舞,结束一起回家。-
  前一句看你跳舞,是对他不掩饰的欲望,后一句回家,欲望上拉着陪伴,就好像给虚假的缤纷裹挟了一层甜蜜的谎言。
  蓝辞看完,清冷的面孔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他没有回复,关了手机上了地铁。
  回到家,姥姥已经在厨房洗菜。蓝辞换上鞋,放下药,忙去洗手。
  “姥姥,我来吧。今晚想吃什么?”
  蓝辞捋起袖子,从老人手里接过菜刀,老人会心递过去。
  “胡萝卜炒鸡蛋,你不是喜欢胡萝卜吗?”老人笑容慈祥,蓝辞难得有如此放松的笑容。他把刀放到案板,双手搭在老人肩膀,转身。
  推着老人出了厨房。
  “那我来就好,您出去等我。”
  蓝辞关上厨房门,朝老人递出“交给我”的眼神。老人站着没动,望着蓝辞转身拿起刀,开始切萝卜丝。
  饭做好刚好六点。
  饭桌上蓝辞和老人面对面而坐。老人问起蓝辞的工作怎么样了。
  蓝辞夹胡萝卜丝的筷子顿了一下,夹起。
  “今天参加了面试,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还在想你父亲母亲的产业吗。”老人蓦然发问,很直接,直击这个家里最痛,也是最在意的地方。
  当年那场家破人亡的阴影,有多少人真正走出来了。
  蓝辞听懂了老人话里的意思,唇齿舌尖上胡萝卜的甜逐渐索然无味。
  蓝辞拿着筷子没动。
  老人看到蓝辞僵硬的动作,心里无声叹气。
  “姥姥,我……”
  “你想去看看,就去看看吧。”老人说的缓慢,却也带着理解,毕竟人舍不掉血缘关系,也舍不得自己亲手创立的公司,那是另一个“亲人”。
  蓝辞或许没有那么大的感情,可当一个曾见属于他的庞然大物矗立在他面前,没有人会抑制自己的渴望,不去触碰。
  蓝辞也一样。
  与其说那是一个公司,一个品牌,比如说那是一份执念,一份睹物思人的执念。
  但老人从未想到蓝辞的执念有如此之深。
  十九年了,如果真的可以放下,就不会反复搜索伊甸园的消息,也不会旁敲侧击地问她当年的事情。
  “阿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执念,可姥姥不想让它变成你的枷锁。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已经是上一代人的事情了,你,和你的人生,都不该再和上一代有交集了。”
  年迈的老人脸上爬满了皱纹,一双眼睛很小很小,却够明亮,身体尽管被时间夺去健康,但大脑依然清醒。
  是非成败转头空,世事本就一场无常大梦。再去追究,也终究是庸人自扰,丢不掉过去,也沉于现在的痛苦。
  可是蓝辞终究太年轻,有割舍不掉的亲情,有放不掉隐藏的恨,有生活带给他的苦难。每当他体验到无法入眠的痛苦,感受着酒吧暧昧难忍的视线,吃着很多人都没有吃过的苦。
  蓝辞就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世事无常四个字,凭败者为寇四个字,就剥夺了原本属于他的幸福人生。
  凭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
  人在心境狭隘之时,终究是无法走出自己的私欲。蓝辞深知,却——
  “姥姥,我……”蓝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没事,没事。”老人身手覆盖住蓝辞的手,安抚地拍着。
  “阿辞,你也只是个孩子啊。”
  老人看着蓝辞的闪过迷茫的眼眸,心中酸涩不忍。
  蓝辞也只是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孩子,本该拥有快乐的童年,幸福的家庭,但命运太残酷,还不等他长大,就残忍的剥夺了本该属于他的快乐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