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亮说想带回去穿起来,但后来这些贝壳去了哪里,白初贺也记不太清了,就像那些小细节一样,散落在回忆的各个角落里。
  絮絮叨叨的白皎很可爱,问白初贺:“这些能吃吗?”
  白初贺的嘴角翘得更高了一些。
  当时小月亮也是这么问的,他蹲在沙滩上,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猫眼螺,一边看一边问,“小狗哥哥,这些能吃吗?”
  “能。”白初贺回答道,“后来我们带了很多回去,在垃圾站找了一个小的烤火桶,把没烤焦的都吃了,吃了很多,大庆哥说要试试生吃。”
  那是他们难得一次吃那么饱,海鲜很鲜美,大庆又提起在店外面蹭电视时看过的那部在海边许愿的电视剧,说他在里面看到男女主在游艇上生吃海里的东西,很洋气,他也试试。
  然后小月亮犹犹豫豫地说,安婶说不能吃生的东西,肚子里会长虫的。
  白皎的声音传来,“不行,不能随便吃生的,肚子里会长虫的。”
  白初贺的声音顿住,但脸上淡淡的微笑并没有消失。半晌后,他看着白皎认真又关切的脸,慢慢地点头。
  “嗯,安婶也是这么说的。”
  “哦哦!”白皎相当积极地回应,“这个我知道,大庆哥提过,安婶就是以前教你们认字的那个开书店的老奶奶!”
  白初贺又一次点头,“对。”
  “妈妈也这么说过。”白皎眼睛狡黠地转了转,“不过我其实也很好奇。初贺哥,哪天我们和宋姨说吃刺身吧,我也还没吃过呢。”
  白初贺道:“好。”
  两个人安静下来,沉默片刻,但却并不让人觉得尴尬难耐,只会让人觉得安心、宁静。
  须臾,白皎说:“原来这片海岸以前是这个样子的啊,跟我想象的差不多耶。”
  “嗯。”
  “那初贺哥你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白初贺转过头,再一次望向远处。
  夕阳又低了一些,海面像着起了火。
  “不,我很少来,应该没有你来的次数多。”
  白皎惊讶地眨眨眼睛,“真的吗,是因为太忙吗?”
  “不是。”白初贺沉默片刻,最后道:“我不敢来。”
  他并不觉得白皎会听懂他的意思,但他愿意说给白皎听,哪怕白皎听不懂也没关系。
  可白皎的眉尾尖耸搭了下来,似乎有点难过的样子。
  他一下子就听懂了白初贺的话,反倒让白初贺有些意外。
  白皎起身,拍了拍衣服。
  白初贺看着他,不知道白皎是要做什么。
  但白皎什么都没做,他拍掉了衣服上的沙子,然后笨拙地挨着白初贺坐了下来,距离比之前拉近了很多。
  白初贺无声地想,既然要重新坐下来,那又何必要拍掉身上的沙子,坐下来之后不是又会沾上吗?
  白皎有点笨笨的,但却很真诚,让白初贺不想说出任何扫兴的话。
  白皎坐在他身边,两个人的距离不至于完全贴在一起,但白皎的胳膊肘轻轻挨着了他,没有离开。
  就这么一点接触,但将他们两个人连系在了一起。
  白皎仍然是体育坐的姿势,双臂环抱着膝盖,脑袋有节奏地一摇一晃,用清亮的声音开口。
  “我觉得...没关系的,你不要害怕。”
  白初贺鼻尖逸出一点声音,“为什么?”
  白皎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开口。
  “小月亮对你很重要,你不要害怕,你要经常来,不要忘了他。”
  白皎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只是本能地又一次想起手机里那个剧本。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那位邻国公主,知道真相后难过但勇敢地将王子推向他应该去的位置。但他又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小人鱼,口不能言,只能安静地看着王子,在心里默念,请别忘了我。
  身旁安静了很久,然后白皎才听见声音。
  “我不会忘了他。”
  白皎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怅然若失,接着听到下一句。
  白初贺像是洞察了他全部的心情,“也不会忘记你。”
  白皎看向白初贺,又心里一跳,又急急忙忙地挪开了眼神,盯着自己脚下的沙子。
  很普通的砂砾,但在夕阳和海水的映衬下,它们仿佛在闪闪发光。
  过了一会儿,白皎偏着头,盯着自己身边的沙子,没头没脑地问:“这片海岸这么大,初贺哥你们当初是在哪里玩的啊?”
  幸运的是,白初贺并没有问他怎么了,而是顺着他的问题说下去,“就在这里。”
  白皎手指抠着沙子,摸到硬硬的贝壳碎片,“这里当初没开发,那么大一片,你为什么这么确定就在这里呢?”
  白初贺没有回答,思绪飘向身后那块格外高耸的黑色岩石上覆着的大张破旧渔网,想象着最陈旧的那三根系在尼龙绳上的布条,想象着位置最矮的那一根在风中飘荡的模样。
  他答非所问道:“那张渔网后排那六个布条都是你绑的吗?”
  白皎点点头,“嗯啊,我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都会在这里绑一个哦。”
  “为什么?”白初贺侧目,看着偏着头迟迟没有转过来的白皎,“为了纪念生日吗?”
  “不是。”白皎仍然盯着沙子,摇摇头,“那边渔网上不是最开始就有三根小布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