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来翠捏着嗓子装模作样劝了一句:“算了!他爹,别跟亲侄子计较,小溪他从小也没有父母提点,你能指望着他有多懂礼?”
  孟小宝朝他们吐了吐舌头,学着村里小孩儿的骂人话:“有娘生,没——”
  “你闭嘴!”还没说完被他三姐一把捂了回去。
  孟香秀并不是向着孟小溪,而是因为她看到旁边的男人神情逐渐危险起来。
  那人身高八尺,生得如铁塔一般,体型壮硕头发短,即便扎过了旁边还有不少乱刺刺的,更显凶恶。
  此时他嘴唇紧抿,双拳紧握,犀利的眼神微微眯起,如刀子般扎过来,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周身散发出怒气。
  自己这一家子加起来怕是也敌不过那两只拳头,还是收敛点为好。
  许来翠也感受到了,赶紧推了推女儿:“快将你弟弟带进屋里,不要让他随便出来!”
  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孟小宝“呜呜”挣扎着,被孟香秀拖回了家。
  再开口时许来翠态度好了很多,声音也低了两个度:“小溪呐!今天咋没去赶集?快过年了,大集上可热闹好玩,现在还没罢市呢!”
  言下之意让他快点去看看。
  “家里暂时没有要买的,大伯娘,下次逢集再去。”孟小溪不擅撒谎,老老实实回她道。
  “噢,这样啊!也是,你们家就你一个人,花用少,又轻松,不像我们这一大家子,吃饭穿衣总要比旁人家多出不少,日子艰难呐!”
  这二人还没开口要钱,许来翠就瞧出了苗头,率先哭起穷来。
  孟小溪刚想辩解,自己家也不是很轻松,就听见沈轻舟冷笑了一声,嘴角勾起几分嘲讽。
  什么叫他家就他一个人,合着长工在她眼中不算人啊?还哭穷,这群刁种,又想赖账!
  沈轻舟磨了磨牙,用力踢了一脚旁边的大门,“哐啷”一声,本就松散的门上框瞬间摇摇欲坠起来,旁边的几人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转头“呸”了一口,装出一副泼皮样,表情愈发凶狠,“今天我替小东家来收这两年的地租,都是一家人,也不给你们涨价,租子该是提前付的,二十亩地一年三两,共是六两,算上利息六两六钱,麻利的结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如何装神弄鬼也没用,孟逢坡是吧?你家里几口人?我来数数看,一,二,三,四,五——”
  孟逢坡心里又惊又怕:“你数什么!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打算做什么!”
  “不干嘛,就是数着玩而已。”沈轻舟哼笑道,“我可是好人,还勤快,你们都知道的,年前还有二十天,足够我把那块地翻起来种上别的,没人租那就是自家的田,什么时候翻我说了算,任谁都置喙不了。”
  “你——”孟逢坡气结,当初存着赖账的心思,所以没签租地文书,只是口头约定,地契还在孟小溪那里,他想什么时候翻,还真的奈何不了。
  但二十亩的麦子已经种下去了,到收获时卖的钱可不止这六两多,还有种子和粪肥人工成本,那都是钱呐!
  许来翠见这人太蛮横,不敢直接杠他,又将难题仍给了孟小溪:“小溪!这可是你亲大伯,你就任由家里的长工在自家长辈面前作威作福?”
  还不赶紧辞掉!
  孟小溪经沈轻舟这一顿发威,心里安定许多,朝他笑了笑,又摊了摊手道:“家里的事情我管着,但这田间和租地的事,当初便全权交给了沈大哥,他想种什么,何时翻耕,何时收租,我是无权过问的。”
  说完之后,他神色抱歉地看着这几人。
  不错,有长进,不那么怂了,沈轻舟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孟逢坡两口子被噎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许来翠才心有不甘地咬牙应道:“行!我去拿给你。”
  这才对嘛,有钱赶大集买东西,没钱还账,哪有这个道理?
  拿了钱之后,二人清点完毕,也不多作逗留,就要回家去。
  沈轻舟恢复了原来的神态,似乎刚才那个泼皮恶煞不是他,对这一家子拱了拱手道:“数目没错已收到,明年若是还种,记得耕前提前把租子付了,也省却这一成的利息。”
  临走时还调笑了一句,“六两六钱,大过年的还挺吉利,六六大顺啊!走了!不用送。”
  留下孟逢坡一家子气得脑门生烟,暗暗咒骂着。
  “沈大哥你可真厉害!”两人还没到家,孟小溪由衷赞叹道。
  ”一般般,我就是虚张声势而已。”沈轻舟有些不好意思。
  “嗯!我知道的,你是个好人,只是装样子给他们看。”孟小溪一脸认真。
  “对了,当初怎么会定这么便宜?”沈轻舟又问他道。
  二十亩地的租金才只能够买一台脱粒机而已。
  孟小溪无奈笑道:“其实良田的租金一亩地要两百文以上,但当初那个老村长说,大伯又不是外人,所以给他算了一百五。”
  ”哎!不计较这些了,今年能够要到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多亏了沈大哥你。”
  沈轻舟转头看着他,愈发心疼,看刚才那一家子对他的态度,老的小的没有一个把他放在眼里,还想肆意辱骂,假如他是一个人去要账——
  沈轻舟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又暗暗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