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的牧之啧了一声,“我知道你不想遭罪,你说的我们都会调查,告诉我,她死之前你在哪,你看见或者听见了什么。”
  “我不知道。”祝余还是重复出这几个字,全身往椅背上靠,闭紧着双眼。
  祝合见她这副样子,更是气得气不打一处来,只好叫停这场审讯,一群人风风火火走出审讯室,只留祝余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
  警局外的小巷子中,祝合单独把牧之给拉了出来,反复确认过四周无人这才把香烟给掏出来。
  “你退出专案组吧,那个精神病的话……”祝合还没来得及说完,牧之就发出了笑声,“精神病?你相信一个精神病人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同事。”
  “牧之,你和周浅的关系应该不止前任那么简单吧。”
  “那你自己去问那个精神病啊。”牧之点燃香烟,意味深长地笑着离开这条小巷子。
  祝合再次回到审讯室,面对面和祝余坐着,后者发出了不耐烦的啧声:“不是问过了吗,怎么还问。”
  “那就从你认识她开始说,我很有时间听你编故事。”他点燃香烟,拉出一张椅子坐在祝余面前,一副看戏地模样翘起了二郎腿。
  ……
  清晨的上午,那时祝余只有十五岁,一个人在巷子里坐着,哭声很大很委屈。
  这是在老城区,还是即将拆迁改造的地方,来的人更少,自然能听见哭声的也没几个。
  真正关心起哭声的人,只有她,那时的阿也其实是阿野。
  二十岁的少女脸上还挂着青涩,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哭泣的女孩,满眼心疼地看着。
  “小朋友,你还好吧。”阿野轻声询问,祝余回应她的是一个带着警告的眼神,接着把长袖往下拉盖住整个手背。
  她想起身离开,却因为坐在地上太久,整个人都使不上一丝力气,反复尝试几次之后终于爆发。
  单手握成拳头砸在地面上,随着爆了一句粗口,“不该管的你别他妈乱操心。”
  稚嫩的童声学着大人说粗话,害得阿野莫名其妙笑了一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
  “那么现在我可以多管闲事了吗。”
  这是第一次被递东西,递的还是一块从来没吃过的东西,祝余撕开包装没问什么,直接往嘴里塞。
  入口的苦涩让她差点没吐出来,这东西是她吃过最苦的没有之一。
  “这是什么,好他妈苦。”
  “嘿,我说你个小孩,才这么点大就学人家爆粗口。”阿野咬着后槽牙回答,“这是巧克力,我低血糖就随身带着。”
  祝余还是没能把东西给咽下去,一口给吐了出去,“真他妈的苦,以后别吃了,免得以后的日子都是苦的。”
  女生眉眼笑得很弯,丝毫不嫌弃附近脏乱差的环境,一屁股坐在祝余旁边。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mp3,这也是祝余没见过这东西,她见这小玩意只觉得稀奇。
  阿野递出一边耳机,“我是个孤儿,小时候还被以前的院长欺负过,到了十八岁我就出来自己生活,十八岁之前就够苦了,再苦点也无所谓。”
  阿也低下头刚想拿烟,又想起旁边还有未成年,“不介意我抽烟吧。”
  “介意……”
  祝余这个时候还很讨厌烟味,一看到烟头就会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东西,“我父亲,算不上父亲吧,从来没养过我的男人,小学就把我送去寄宿学校,医生说我的病还有很大几率能够控制住。”
  “但是他还是把我送去寄宿学校,里面的人都是一群垃圾,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最后甚至还查出了什么抑郁症,反正我不信。”
  祝余笑了笑,露出藏在手臂里的疤痕,像炫耀般在阿也的面前晃了晃,“这些疤是我拿美工刀割的,在确诊抑郁症那天晚上,就在宿舍的床上。”
  “你自残不痛吗。”阿也掩饰不住心疼,“好端端的怎么自残啊,你这小孩有点极端了。”
  “极端吗,她们嫉妒我成绩好,所以就叫人打我,在我身上烫烟头,骂我是杂种,骂我是精神病,那我如她们的愿,我考倒数第一,反而倒是那些只看成绩的老师过来骂我。”
  “她们见不得我好,反过来都是我的错。”
  祝余说得越是无所谓,阿野就越是心疼,本该在十五岁一个无忧无虑的年纪里,却在遭受着校园暴力。
  阿野搂过她的脑袋,想用自己那点微薄的温暖让她稍微有些开心;祝余勉强地勾出笑容。
  她怎么会分得清好人和坏人,只要有人给颗糖,就乐呵呵跟在屁股后面当小跟班。
  “会开心的。”阿野小声吐出这四个字,她能和精神病人共情,仿佛能看穿他们的痛苦,他们遭受到的不公,“那就再吃颗巧克力吧。”
  耳机里的音乐停止,阿野拿出巧克力,剥开包装后送到祝余的嘴边:“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皱着眉努力让自己适应黑巧克力的苦味,嘴里含糊不清反问道。“祝余……那你呢。”
  “阿野,野人的,野孩子的野。”
  “不好听,好端端的怎么就是野孩子了,不,你不才不是野孩子。”祝余勉强咽下这苦到嗓子眼的巧克力。
  阿野又笑了,“因为我小时候被我亲生父母扔在了高速公路,是警察把我送到福利院的,结果读了书,学校里的人都说我是被父母丢掉的野孩子,最后干脆直接叫阿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