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桥抬抬下巴,问道:“那孙荣章可来了?”
  这个名字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有几个心大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直接转头朝孙荣章看去。
  这时孙荣章从人群中冲出,“扑通”一声跪在陆寂跟前,大喊道:“太子殿下恕罪!臣也是万不得已才向那田庚善诈降,臣一颗忠心——”
  “等会儿!”萧远桥抬手制止他的话,围着他转起圈来,“诈降?那我们怎么知道,你是真降还是诈降?”
  孙荣章没把萧远桥放在眼里,他一拱手,嘴里喊的仍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臣入朝已有十五载,太宗在时常夸臣忠心耿耿,臣怎么可能向那田贼投降啊!”
  萧远桥转到孙荣章前面,把陆寂挡了个严实,居高临下看去。
  “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跟你说话的是我,你老跟一襁褓小儿汇报什么?他能听懂?”
  孙荣章梗着脖子一声不吭。
  “降就是降,田庚善方破城你就屁颠屁颠上去喊着田大人,你管这叫诈降?奥!敢情田庚善赢了就是真降,田庚善输了就是诈降,什么好事全叫你占了?”
  “你!”孙荣章从地上爬起来,一双三角眼狠狠瞪大,指着萧远桥质问:“你说这话可是故意扰乱朝纲?”
  萧远桥嗤笑:“就现在这个情况,能不能有景和二年都不一定,我还能怎么扰乱?”
  田庚善硬生生打到宫城里头,那劳什子的朝纲,什么藏书青史,全都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连大臣都杀了一半,现在他们在这儿议事,跟建了个新朝没什么区别。
  甚至开局只有两个小孩,简直是天崩地裂。
  “那你这番话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萧远桥脸上露出个无语的表情,“太子登基前,自然要把那田庚善的余党清理干净,既然孙大人已经投向敌军,那便该一同处理了。”
  这孙荣章实在是不开窍,叫他浪费这么多口舌,也或许是心里早就开了窍,只不过贪生怕死,在这儿跟他强词夺理混淆视听呢。
  孙荣章不信萧远桥有这么大胆子,他脚一跺,又将老皇帝抬出来,“太宗在时我乃御前行走,你一个无品无阶之人,有何权力处置我?”
  萧远桥不想再磨叽,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陆寂,草稿都不打一个便脱口而出:“我是没权利处置你,静王殿下总有这个权利吧?静王昨夜都同我说了,今日上朝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处死。”
  孙荣章一张脸“唰”地白下去。
  陆寂看向萧远桥,眸子闪了一下。
  他怎么不知昨夜说过这样的话?
  但他没否认,只是紧紧抿起嘴角,算作默认。
  孙荣章指着萧远桥,气到胳膊抖个不停,“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我乃御前行走!我只听君命!君要我去死,我立刻便死!若君不说,谁也不能处置我!”只听君命?
  这里能称得上君的,也只有一个马上要继位的陆凭,可那小婴儿连眼都没怎么睁,要等他开口下令,还得再过两年。
  孙荣章这便是厚颜无耻胡言乱语也要为自己脱罪,寻一条生路了。
  既然孙荣章不要脸,那萧远桥也不想再扯皮,他朝殿外喊道:“来人,给我把孙荣章拿了。”
  孙荣章自然不信萧远桥能有这么大本事,“嗤,你不过是萧家人,没个一官半职,又如何能号令——”
  话未说完便被擒住,孙荣章扭头一瞧,拿他的竟是萧远桥从兰陵带来的人。
  他慌慌张张看向萧远桥,拼命挣扎又被死死按回去,“你放开本官!萧远桥!你这不合规矩!你凭什么拿我!”
  经他提醒,萧远桥这才想起什么,他环顾四周问了句:“我不懂朝事,敢问诸位,像孙荣章这样的汉奸,按规矩该怎么处置?”
  有人颤颤巍巍上前来,回道:“萧国舅,按律例,当诛九族。”
  “诛九族?”萧远桥一愣。这么严重?
  他双手负至身后,翘起一根手指在空气中一下下点着,又在殿前来回走了几趟,嘴里不知在嘟囔什么。
  “萧国舅?”
  萧远桥回神:“啊?那就诛九族吧。”
  说罢他别过脑袋挥挥手,“赶紧带下去。”
  那孙荣章终于明白萧远桥要来真的,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竟嚎啕大哭起来。
  “萧国舅饶命!萧国舅饶命啊!我也是万不得已啊!我家中共三百一十二口,最小的孙儿还在牙牙学语,为了他们我不敢不投啊!”
  萧远桥突然看过去,就在孙荣章马上要被带出殿门时,他长叹一声,还是开了口。
  “稍等。”
  孙荣章哭声一顿。
  萧远桥道:“别诛九族了,流放吧,看在你那些妻女孙儿的面上,回去好好待她们。”
  待孙荣章被带下去,事情终于回到正轨,众人又催促道:“萧国舅,那我们赶紧商议一下太子殿下登基的事吧。”
  萧远桥一哂:“诸位怎么这么着急,可是怕我不愿扶持太子殿下,自己上位做那皇帝?”
  古往今来,敢在朝前开这种玩笑的,也只有萧远桥一人。
  “没有没有,萧国舅误会了,老臣只是想让朝政赶紧稳定下来。”
  “对了,说起这个,我有件事要同诸位商量一下。”萧远桥施施然转身,往陆寂那边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