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每唱一句,手里的锄头就狠狠挥下去,砸得土渣四下飞溅。
  郑清平正挎着个小竹篮,将捡来的花瓣洒进谢微星刨出的坑中。
  这样一副场景端地是凄凉悲寥,陆寂愣着看了许久才敢上前。
  谢微星挥累了,把锄头往跟前一扎,仰头看向院子里的桃花树,泪眼婆娑,愁绪万千唱道:“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三人就这么站在那里,一阵风拂过,粉白的花瓣含恨飘落,借风四起,让谢微星唱的曲子更加应景。
  待谢微星唱完了,郑清平问道:“灿灿美人,我们为何要葬花啊?”
  谢微星:“你看这桃花儿,寄人篱下生死无常,无端端叫人怜惜,落花似流水,或许她们也想有个归处吧?”
  黯然魂伤的模样,叫陆寂都不敢出口提醒院子里的并非桃花,而是寒梅。
  可郑清平却心直口快:“灿灿美人,这是梅花,桃花还未开呢。”
  谢微星装没听见,把锄头往肩上一扛,牵着郑清平往回走,看都没看陆寂一眼。
  走出去没多远,谢微星突然停下脚步,俯身同郑清平耳语几句,郑清平听完,立刻掉头朝陆寂这边跑。
  陆寂眼中“腾”地升起希冀与期盼,待郑清平跑到跟前,他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问道:“他说什么?”
  郑清平:“灿灿美人叫我回来取点心。”
  陆寂:“……”
  郑清平伸手,眨巴着大眼睛看向陆寂,待陆寂把东西递给她后,半点留恋都没有,撒丫子跑开。
  陆寂看着两人背影渐渐消失,脑海中回荡的全是谢微星方才的话。
  寄人篱下生死无常……
  到底是花,还是人?
  这场“葬花”折磨了陆寂整整一天,到了夜里,谢微星又有了新主意。
  陆寂照常来摇光轩陪谢微星吃饭,吃着吃着,谢微星突然搁下筷子,站起身来。
  他在陆寂的注视中缓缓解去腰带,将外衣连带着里衣褪了个干净,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单薄的裤子,松松垮垮卡在胯上。
  陆寂举着筷子,一脸诧异:“你做什么?”
  谢微星尽力打开肩膀,瘦削的身子在空气中细微颤抖。
  “王爷,我病已大好,今日可以侍寝了。”
  “……”
  见陆寂呆愣着毫无反应,谢微星往前迈了一步,两人贴得更近,“王爷,不想要我吗?”
  陆寂像被烫到一般,他豁然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裳,把谢微星胡乱裹了裹,按在凳子上。
  然后他半跪下去,将桌上的剔骨刀塞进谢微星手里,“谢微星,我任你处置,只要你给我留条命,不管捅几刀我都受着,你别这样折磨我了,好不好?”
  可谢微星却直接把刀丢了,“我不敢折磨王爷,我只是突然想通了,我就是只小小的金丝雀,被王爷锁在这金笼中,怎么飞都飞不出去,我认命了,所以干脆不飞,王爷想做什么,就做吧……”
  可陆寂想要的不是这样的谢微星……
  不是这样,整日郁郁寡欢、眼中黯然无光、亲口说着认命了的谢微星。
  他低声哀求:“谢微星……别这样好不好?”
  “这样?”谢微星加重语气,他歪了歪脑袋,模样天真:“这样怎么了?这样不是正好如王爷所愿吗?”
  陆寂将脸埋入谢微星小腹,声音沉闷:“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那日是我气昏了头,我不该那样对你……”
  谢微星自顾自道:“不止那日,王爷强要我那天,就该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既然王爷只要我这幅身子,那便拿去吧,至于我的心,王爷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
  可陆寂哪里想要谢微星的身,他要的是那颗被他伤得七零八碎、不知该如何缝补的心。
  屋中迎来长久的沉寂。
  半晌,陆寂突然动了动。
  “今日不陪你睡,你早些休息。”说完再次落荒而逃。
  谢微星惊诧地看着陆寂离开的方向,抬手往自己小腹上摸了一把。
  指尖湿漉漉的。
  陆寂……哭了?
  把陆寂吓哭这件事,谢微星想了很久,他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这就吓哭了?这才哪到哪,还不如郑元宝坚强呢……”
  来回走了好几圈,谢微星实在坐不住了,叫万有福拎了个灯笼,就要去找陆寂。
  刚进陆寂院中,便闻见一股酸气冲天的药味,谢微星皱起鼻子,把面前的空气挥散,“怎么又在吃药?”
  青成刚好从屋中出来,见是谢微星来了,他一脸喜色朝里喊了声:“王爷!谢小公子来了!”
  陆寂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一听谢微星居然找上门,直接起身将门关了。
  青成:“……”
  谢微星心中冷笑一声,迈上台阶,敲了敲门,柔柔弱弱地:“王爷不愿见我吗?”
  陆寂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不甚清晰,“谢微星,叫我一个人待会儿。”
  什么一个人待会儿?怕不是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鼻子呢。
  “王爷。”谢微星又敲了两下门,“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同王爷说。”
  良久之后,门终于打开。
  谢微星进了门,往陆寂床边一坐,又要解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