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寂又脸红,但幸好这次光不太亮,没叫谢微星看出来。
  经此一事,谢微星哪还敢再回殷家,他干脆在昭德殿住下,好几天都没再出门,直到陆寂给他带来殷家的消息。
  “今日有信递进宫中,说郑樱险些小产,你要不要回去瞧瞧。”
  谢微星一脸空白:“郑樱是谁?”
  陆寂:“……”
  谢微星终于对上号,他慌慌张张站起来,连连摆手,“不是我的孩子啊!”
  说完自己率先愣住。
  不是他的又能是谁的?他现在是殷钊,那孩子生下来就得叫他一声爹。
  谢微星铁青着脸去睡了一觉,将千人群闹了个天翻地覆,又喜提三十天禁言。
  思虑再三,他还是叫上陆寂作陪,回了一趟殷家。
  郑樱脸色苍白躺在床上,见殷钊终于回来,她并未责怪,而是小心翼翼询问:“是樱儿哪里惹爷不开心吗?爷为何不回家?为何从奉城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樱儿怎么都想不通,只能天天以泪洗面……”
  谢微星替她着急,“你还怀着身孕呢,怎能天天哭?就算没有孩子,你这样哭也会把自己身子哭坏的。”
  郑樱眼中露出喜悦,“原来爷还是在乎樱儿的。”
  这个恋爱脑,谢微星频频叹气,他直觉这样拖下去并不能解决问题,干脆心一横,利落道:“你总不能这一辈子都依附于一个男人吧?”
  郑樱不太懂谢微星的意思,她迷茫道:“爷,你说什么?”
  “我过阵子便要出兵大辽,尚不知生死,若我死在外头呢?你怎么办?”
  郑樱连忙去捂他的嘴,“爷怎么能这么想?爷定会长命百岁的!”
  谢微星后仰躲开,故意板起脸,“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好好听着!”
  郑樱吓了一跳,呆呆望着他。
  “我待会儿会把你的卖身契拿给你,你往后就是自由身,殷家只有你一个主子,账上的银子随你用,想吃什么便去买,孩子是次要的,万万不能委屈自己。”
  “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若我死了,也不必为我守节,我给你盘了几个铺子,往后你就学着算账,有一技傍身,能养活自己才是正道。”
  对郑樱来说,谢微星这番话无异于天方夜谭,她前些年待在青楼中,心中最大的期盼就是能有个知心郎君将她赎回家,她也自知成不了正房,就算是做个姨娘也是甘心的。
  可那个人如今却要她自己养活自己……
  “爷……”她仓惶摇头,两行泪说掉就掉,“我只是个女子,我不会算账,我也不识字……”
  看着郑樱这幅可怜模样,谢微星声音轻柔许多,“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一定比男子差么?没人天生就会的,你可以慢慢学,先从识字开始,我会找人教你,这些东西学了就是自己的,往后去哪都饿不死。”
  郑樱还在哀求:“爷……”
  “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郑樱猛地停下哭声。
  谢微星知道自己这样很不负责任,用孩子去捆绑一个母亲也令人不齿,他心里一边唾弃自己,一边说着无情的话,“再这样软弱,岂不是谁都能欺负你们娘俩儿?为了孩子,你也得坚强起来。”
  陆寂就在门外静静听着,听到郑樱要殷钊为孩子取名时,他耳朵微微一动。
  “这孩子不好跟我姓殷,便随你姓郑吧,就叫郑钱,往后能挣大钱。”
  谢微星把自己反锁在屋中,往事如走马观花般从脑子里过了一遍,他也不点烛,就这么坐了许久,直到陆寂来敲门。
  “睡了吗?”
  谢微星过去开门,手背揉着眼睛,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处理好了?”
  “嗯。”陆寂朝身后摆摆头,发财连忙跑进来,从兜里掏出火折子,将蜡烛挨个点起。
  他不说如何处置的,谢微星也不问,只问了问郑清平的事。
  “郑元宝怎么样,是不是吓到了?”
  “没事,她皮实得很,哭累就睡了。”
  谢微星坐在桌边沉默。
  屋中实在是寂静,发财放轻脚步,无声地点完所有蜡烛,又默默退出去。
  半晌,谢微星与陆寂同时开口。
  “我不该朝你发火——”
  “我已差人去郑家——”
  两人对视一眼,终于从对方眼中看到轻松的笑意。
  谢微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心里憋了整夜的话一吐为快。
  “我也是昏了头,明知道长安城并不太平,还觉得不会有人伤害她,是我没照顾好她,我不该把她一个人丢在那儿。”
  “我也有问题。”陆寂把责任揽过去,“她从小到大一直很懂事,比陆凭强太多,我都忘了她只有十岁,平日里也没把她当普通孩子看待。”
  谢微星一针见血:“从小就懂事的孩子才没有安全感,她们需要更多的陪伴和关心,你小时候也懂事,你应该明白。”
  陆寂比郑清平还要懂事,郑清平有郑樱照顾,有陆寂教导,时不时还会冒出属于孩童的天真想法,可十岁的陆寂那时已经满脑子都是朝政与天下。
  陆寂握住谢微星搭在桌边的手,“谢微星,可我到现在都没有你说的那所谓的安全感,我也需要陪伴和关心。”
  谢微星有些无语:“……你也十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