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钟离笑得肩膀都有些颤抖。
  魈这孩子总是这样,现在这副膛目结舌的神情可是百年来难得一遇的。
  他的同伴还在世时,少年不是现在这副模样的。
  想到这里,他唇边的笑意终于淡了下去。
  魈不明所以,只听见男人缓缓道,“魈,你知道《妄想症》的作者是谁吗?”
  他点点头,“[淑男]。”
  少年的视线对上那副琥珀色的眼眸,在夕阳下照映着橘黄色的光辉,温柔至极。
  “是啊,[淑男]。”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魈却一愣,脑海中捕捉过什么,颇为讶异开口:“淑男、述难。”
  他的余光瞥见男人唇边的笑意,钟离赞许地弯了弯眼眸。
  “也有可能是[疏难]。”
  钟离抬头望向天际,他看向的地方是至冬国所在的方向。
  一个和璃月不同的、只有一个季度反复出现的冰寒国度。
  魈神色怔愣。
  ——淑男、述难、疏难。
  “千百年来,凡人遇仙都算一则美谈。”
  钟离抛下这句话后就背着手缓缓离去,留下魈站在原地发愣。
  他手挥动了下,《妄想症》出现在少年仙人的手中。
  浅橙色的光打在他金色的眼眸中,一切好像和你描述的那样,金色的眼瞳中倒映着醉人的眸光,狭长的黑色睫毛垂落,但此刻的少年仙人面容满是迷茫。
  他枕靠在望舒客栈的大树上,一遍又一遍阅读你的文字,像是要透过那些白纸黑字感知你的存在。
  那样浓烈、炽烈的信仰。
  ——[淑男]将他当做什么了?
  ——救赎吗?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妄想自己就是山尖的清心。”
  少年仙人将这句话读了一遍又一遍。
  清心花很好闻,它的香气不如霓裳花那般浓烈,也不像霓裳花那般既能入药也能染色。
  可他偏偏对这种生长在高崖之上的通透白话。
  他一人度过的时光属实是过于漫长了,偶尔也会在月下剿灭魔物时回想起浓烈的往事。
  那些故去的回忆如同一杯泛苦的茶,每每想起,唇腔中似乎都泛着苦涩。
  他会一个人矗立在高崖上,望着月亮出神。
  璃月曾经有一种传说,如果在满月时思念着谁,终会有一日相见。
  说起来,少年每每站立与山巅时,总少不了一朵清心花作伴。孤高的山崖上总能见到这种花的身影,月色下极为皎洁美丽,散发着孤雅的清香。
  魈的指尖颤了颤,将《妄想症》如视珍宝般合上。
  ——[淑男]。
  ——为什么你这么了解我?
  ***
  落雪纷飞,顺着飓风要将这片雪原冰封。
  “病秧子,你怎么体温这么低啊。”
  散兵的手探了探你的脖颈,温度甚至不如他。
  他又往山洞内部挪了挪,将你放置在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
  “啧。”他扫了眼洞内,至冬国的山洞内部常年会放置补给之类的,为了防止在风雪中迷途的旅人丧命。
  少年皱着眉捡起干柴,当火升起时他的脸都变得灰扑扑了。
  他将你挪近了火源,一直看到你紧蹙的眉头放松下去,他才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理智告诉他,你连风雪都经历不了,更何况深渊那堆不死不休的魔物。
  他应该把你留在那间暖气充足的室内,即便每日只能欣赏到单调的风景,一成不变的生活,但至少还有一条命苟延残喘。
  如果命丧于深渊……
  散兵没继续想下去,绛紫色的眼眸又瞪了你一眼,身体却很实诚地往洞口挪了挪,挡住外面的寒凉风雪。
  他被自己无意识的动作一愣。
  ——数百年前,那个作为[倾奇者]的他,破败的木屋在冬日里也经常狂风呼啸,冷风从破旧的洞口里拼了命的钻入,他似乎也是这么守护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小男孩。
  他垂着眼,火光跃动,在他额发下打下深色阴影。
  “别死了,病秧子。”
  ***
  001在脑海中死命摇晃着你,“别睡,别睡。”
  它能感知到你的灵魂正在以一种古怪的速度分割,又有莫名的力量将你的灵魂重新融合。
  明明是一个人,怎么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灵魂。
  如果001有能力探知你所在的原世界时,它或许会明白,有人将这称之为[第二人格]。
  你跌跌撞撞地行走。
  雪,入目之处全是纷纷扬扬的白色雪花。
  你眯着眼垂头看自己,小小的掌心,破旧的衣服,刺骨的风用力钻入你的四肢百骸。
  你的腿在不受控制狂奔,就好像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或者更甚。
  ——逃、逃、逃。
  这三个字占据了你的大脑。
  苍白的脚掌就这么和雪相贴,很快变得通红,寒气顺着脚一点点爬上背脊,你冻得直打哆嗦。
  手脚已经麻木了,但是你不能停下。
  ——再走一点,再走一点。
  ——前面有火光,前方有人家。
  你咬着牙拼命奔跑,脚已经被冰雪磨出血泡,血水顺着你行走的痕迹拖出长长的一条,你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会不会被追捕者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