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盲人的世界。
在他们的世界里,连黑色是什么样都不知,都是看不见的,能看见的是正常人所难见的没有任何色彩的虚无。
脑子此刻也是一片空白,云霁似乎不知发生了什么,面上一息迷茫。
渐渐适应了屋内亮色,蒙缎之下的那一双眼内才生出一缕光,空洞消失,映现出了苏娆的身影,面上的那一息迷茫也消失不见,清明了。
云霁无碍。
一语淡淡温色含笑,云霁坐起来。
苏娆扶了他,却没说话,而是走去桌边给云霁倒茶。
水入腹,润了嗓子,也暖了心肺。
云霁真无碍。
拉过苏娆手腕,将其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云霁知娆娆此刻内心一定难明,更甚气怒,但云霁不会告诉娆娆,云霁要放过娆娆,云霁便不会说。
苏娆才又看了云霁,他说出这一番话,如此的云淡风轻,因为要放过她,所以他的病情她就不能知道。
他是担心一旦她知道了,她就会无法再决绝,无法再像此前时薄情,他是不愿她难为,不想她怜悯吗?
第242章 京畿内的暗流(十一)
娆娆莫气了,好不好,云霁答应过娆娆云霁会活着咳,咳咳咳
苏娆还是没有说话,云霁突兀又咳喘起来。
我没气。
苏娆赶忙给云霁拍了后背。
才开口:
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的医术不精,每天都在检查,竟没有发觉你的身体病症远远比我所知的要复杂。
给云霁顺气,虽说自己并没生气,可苏娆面色却极其沉默,又觉沉心。
云霁不咳了,她便直接搀扶云霁让其又躺下。
睡吧!今晚我陪你,就在这里陪你,哪里都不去,从今晚起到回去琅京前的每一个晚间,我都陪你。
你的病你不愿让我知,那我便不去知,亦如你不插手我的事,我也不插手你不愿让我所知晓得你的事。
好。
皓唇弯出一潋浅笑,虽然唇色苍白,却难掩其半分风华,整个屋内似乎都感知了云霁的好心情,温馨了。
挪动身,云霁给苏娆让了半张床位。
娆娆可否介意与云霁今夜共宿一榻。
此言,云霁问的极其轻声,明知他如此作为实乃唐突之举,可他还是问了。
好。
苏娆没有拒绝,掀开被子上去了床榻。
两人都是平躺着,谁也没有面对着谁。
不过一息时,云霁再一次轻浅了呼吸。
再次安眠。
苏娆才扭头看了他。
虽然因为天气的缘故,尚未至天黑时,屋中便已经有些昏暗,可苏娆却能清晰的看见云霁,甚至是他脸上那细腻的几乎都看不见的毛孔。
从侧面这么看去,云霁的面色虽然苍白,可皮肤却极其的细腻娇嫩,轮廓顺滑,棱角分明,鼻梁也高挺。
唇虽然也苍白,却并非那种薄情的薄唇,而是薄厚适中,唇形很好看。
他的睡姿也是那种很规矩的睡姿,双手置于腹部,并不会乱转乱动。
如此安静淡然。
看着许久,苏娆伸出手,却在触碰到云霁的面庞时突兀顿住,柔荑僵着一息,终是没去轻抚,又收了回来。
娆娆无法忘却那场大火,被火海吞噬的母妃,被那刽子手斩杀的父王,悬挂在城墙上数百来个的头颅,被那殷红染的血红血红的落雪。
低低开口,在云霁睡着听不见之时,苏娆才说出了她心中一直藏着的话,也是她如何也不能忘的嗜痛。
我父王和母妃惟愿我好好活着,平安活着,如果他们都在,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如爷爷和父亲母亲他们喜欢你一样喜欢你,恨不能把我嫁给你。
平静的呓语,眼角泛出一抹润色。
可他们不在了,他们不会知晓,不会知晓他们拼劲生命保护的女儿,有一天会出现一个你来替他们守了她。
泪滴,滴落脸颊。
没入散落枕间的三千青丝内。
目内的情谊却化作冷漠,亦生薄情。
云霁,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不会放纵自己和你在一起,这是我如今唯一能为我父王和母妃所做之事。
你的血液里流淌着秦娆仇人的血,蚀骨仇恨,不共戴天,这是如何也无法改变的事实,秦娆绝不能怜悯。
抬手轻抚掉泪珠滑落留下的浅淡痕迹
苏娆才闭目睡了,也渐渐的轻浅了呼吸。
屋内是静谧了,可外面暴雨雷鸣却还在声声作响,毫无停下的征兆。
云霁没有任何反应,似乎真的睡熟了,并没有听见苏娆喃呢的这些话。
屋内没了动静,屋外的云风和云凌却
云风笑了容颜,手中折扇轻浅摇起。
云凌,你看,没事了。
没事了?
见那安静无声的屋子,云凌紧绷的神情却并没缓解,紧握着佩剑的手亦没有松,似乎还是有些不相信。
真的会没事了吗?
暴风雨依旧没有片刻停歇,狂狂吹刮。
如此黑暗夜,似乎也是上天的警示,警示在这样的夜间里必难有所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