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孟坤不孝,宋怜狠毒,只有孟老最疼他。
  可孟策舟从孟老那里得到的疼爱也是屈指可数的。
  孟老军人出身,向来军令大过天,因此他一旦发号施令,孟策舟便只有遵循的道理。
  从他记事起,爷爷永远是冷着的一张脸,紧皱眉头,每每看向他时,总会唉声叹气。到年岁大一点,他便被送到教练身边,孟氏公务繁忙,大约每两三个月才能见一次爷爷,有时候爷俩也赶不到一块聊会天,因为爷爷就算回来也是带着股肱去大厅开会,他就躲在凉亭后面偷看。
  两三个月看一这么眼就满足了,他知道,爷爷这么忙都是为了他。
  那个时候的孟策舟比现在要幼稚一点。
  有一回爷爷生日那天刚好回孟宅,他精心准备了一番,带着景林园里刚开的花跑去送给爷爷,一句生日祝福没来得及说,花便被折断扔进池塘里。
  “多大了,还这么顽劣不懂事!别人像你这个年龄,早就日夜苦读,学习管理了,你还在整天玩乐?将来怎么继承孟氏!”
  年幼的孟策舟把头压低,“今天的作业都完成了……今天是您生日,我——”
  “混账东西!不去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整天沉迷这些,那跟你那个废物爹有什么两样!”
  当着宾客的面训斥一通后,他被丢到另一处小宅,也因此,他继承孟氏后并不怎么住在孟宅,连住办公室里的休息室次数也比去孟宅多得多。
  一行人还是风风光光地去了金马街,乌泱泱的打手训练有素地包围整栋餐厅。
  高毅朝门口一站:“只是来找个人而已,不会伤到大家。”
  话是这么说,可这群人威严的古代官兵似的,个个跟被红缨枪抵着喉咙不敢言语,有服务员躲角落打电话给经理,被一掌抽掉了手机,“咚”一声被冰冷的皮鞋碾碎。
  一声惊呼,餐厅顿时又落针可闻。
  “……”孟策舟从怀里抽出一张卡递给蓝烟,兀自上楼了。
  蓝烟连忙过去把卡给那个服务生:“抱歉,这里面足够赔您一百部手机,算是赔偿费。”
  服务生缩在桌子底下,瑟缩地拿了卡揣怀里。
  随后蓝烟一掌拍在高毅头上:“你这是要全城的警察来抓我们呐?赶紧把人撤了!”
  在推开包厢门前,孟策舟内心是对孟老有怨怼的。
  在想如果当初孟老没有折断那朵花,对他稍微偏爱一点,他今日或许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一个……上一世亲手杀了他的凶手。
  也不会总想“万一万一”,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扇门也不敢推开。
  墨色大衣里是一件板正的西装,标准西装三件套,从头到脚打理得一丝不苟,连一块皮屑都找不到。
  高大的黑影半拢鎏金门,在这扇偌大门前,竟有了抵触情绪。
  他抬手,指尖抵向坚硬冰冷的门页。
  如果林景年不在里面,等回去,一定会恢复他的职位,再好好给人道歉。
  正想着,一双手提前替他推开大门,“吱——”干涩的门页慢吞吞打开。
  愈阔的门缝中间立着一道清隽的背影,白衬衫,黑色高腰裤,锢得腰间纤细,没什么亮点的穿搭与富丽堂皇的包厢形成一种牵扯关系。
  闻声,那个人转身,嘴角噙着的一抹笑立刻磨灭。
  “孟、孟总?”林景年大惊,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背后。
  ——林少川。
  这一望,狠狠刺进孟策舟眼里,刚才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化作无形的巴掌抽在他脸上,打得他怒火中烧,呼吸不畅。
  这时,林少川才侧姗姗来迟,意味深长地冲他颔首。
  “不、不是的,不是!孟总,您听我说!”
  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林景年慌张解释,但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正当理由。
  气的他一跺脚。
  “孟策舟——”
  他上前两步,手还没触碰到衣料,便被白茶揪着领子重重甩到门板上。
  “滚开啊你!”
  “唔!”那门是鎏金雕龙,还有宝石珠子,他这一摔直接眼冒金星。
  动作太快,林少川想护都来不及,只得先把他扶在怀里,抬头低声质问:“孟总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就打起我林家人来了?”
  “放开!”林景年咬了咬牙,一把推开他,望向孟策舟时,眼睫微颤,脸色更加苍白。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们先回去吧。”
  而孟策舟似乎已经忍到了极致,双拳攥得死死的,什么也没说,扭头走了。
  第20章 第 20 章
  车辆急停, 孟策舟被一群人簇拥着,大步流星地进了大厅,林景年一下车便被深秋冷风吹得一哆嗦。
  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米色开衫, 方才还雪白的皮肤已经覆上了一层薄粉, 眼睫微弱颤抖, 低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忽然, 一道人形肉.壁跟铜铁似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孟策舟!”
  他隔着“人肉挡板”喊了一声, 在寂静人群和前院碎石走道中尤为清晰。
  最前方那道高大的身影忽地一顿, 继而微微侧头, 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过了会,蓝烟才从那扇英国棕内缓缓走出, 沿着碎石路遣散了一路遍布的保镖, 走到林景年面前, 厉声呵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