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运坨当官——卵用(1)
运坨当官——卵用
吃过午饭,李济运叫了车子,先送舒瑾和歌儿回去。舒瑾知道男人有事,仍故意气他:“你真留下来取经啊!”李济运懒得同她多说,只嘱咐朱师傅:“我晚上打你电话!”
李济运等到深夜十点多,实在有些着急了。四爷对老伴说:“你叫济林先回来。”正说着,听得春桃回来了。明儿睡得口水直流,叫他妈妈像麻袋似地扛着。春桃见了李济运,点头喊了一声运哥。四奶奶过去接了明儿,说:“春桃,你去叫济林先回来。”
春桃说:“他哪有空!”
四奶奶说:“你去替替不就是了?”
春桃进了睡房,只听得稀里哗啦,不知她在屋里弄什么。一会儿又嘭嘭嘭地出门去了,也不说是不是去喊人。李济运不便说弟媳,要说得让爸妈去说。爹娘也懒得说,望着电视装糊涂。春桃出门好一会儿,妈才说:“粗手粗脚,走到哪里就像打雷!”说得也是轻言细语,不像要说给谁听的。
过了会儿,突然听见脚步声,知道是济林回来了。济林进来同哥哥招呼一声,就坐下来看电视。李济运不知怎么开口,半天才说:“济林,这不是个名堂。”
“我还有什么名堂呢?”济林说。
李济运说:“不开赌场就没事做了?”
“你有本事让我也当个官呀!”
济林的话来得很陡,逼得李济运气都出不匀。四爷开腔了:“济林,你哥哥走在外头哪个都敬他三分,你这做老弟的哪是这样说话的?他说你,是为你好”四爷话没说完,济林抢了过去:“那我该怎样说话?我要向他请示汇报?他当他的官,我搬我的砖!”
李济运说:“你要是老老实实搬砖就好了,你搬的是骰子砖,要搬出麻烦来的!”
济林虎着眼睛喊道:“你不管就没有麻烦!你去叫派出所抓我呀!量你喊不动!”
李济运再也忍不住,高声吼道:“你出事不要找我!”
济林冷冷一笑,说:“找你?我坐班房都不得找你!真有事找你也没用!村里流行一句歇后语你听说过吗?运坨当官——卵用!”
济林的脑袋狠狠地点了两下,好像在“卵用”下面打了黑点。李济运呼地站起来要打人,济林早已摔门出去了。四爷拉着李济运,不让他追出去。
“济林他怪你。”四爷说。
四奶奶叹了几口气,说:“我做妈妈的也不是要你贪,老弟帮得上的就帮帮。你就这一个弟弟。他是说济发有本事,人家开了煤矿,亲戚六眷都在煤矿做事。人家调到交通局,他妹妹又开了一个新店子,尽卖交通的。你弟弟老说,人家官比你还小,祖宗十八代跟着沾光。”
第72节:运坨当官——卵用(2)
四奶奶说“尽卖交通的”话听着不通,李济运却听得明白。济发妹妹开的其实是厂子,公路上需要的交通设施,尽由她那里生产出来。一夜之间喊办厂就办厂,能生产的也就是水泥墩子之类。中间赚得多大,外人不会知道。
“济发的官真比你小吗?”四奶奶问。
李济运说:“妈妈,官场上的事,同您讲不清楚。”
四奶奶说:“运坨,你自己在官场上,万事小心。莫争强,莫贪心,莫偷懒。妈妈不图你做好大的官,你只要对得起良心就是。我们家代代老实人,济林他是脱种了。”
李济运抱着头抽烟,心想济林他是管不了的。他猜妈妈嘴上不说,心里只怕也想他帮帮济林。他自己理上也亏,官做到常委,弟弟沾不到半点好处。他这常委实在是张空头支票,到哪家银行都兑不了现。他又不能同弟弟说,你先老老实实种地,等我有了实权再说。
夜已很深了,狗不时地叫。四奶奶说:“都是从宝场上出来的。”滚坨坨的人隔会儿出来几个,狗就隔会儿叫上几声。听到几声鸡叫,娘说:“鸡都叫头道了,你回去吧。”
第73节:四兄弟换换角色
四兄弟换换角色
李济运回到家里,吵醒了舒瑾。舒瑾没有理他,翻了个身又睡去了。他去洗澡,看见一只壁虎,趴在窗玻璃外面。墙外栽了爬墙虎,开春以后就是满墙的绿。绿藤挂在窗口,摇晃着极有风姿。小时候的屋子是土墙的,东墙上也爬着密密的青藤。他喜欢在东墙下玩泥巴,时常看见青藤里钻出壁虎。妈妈总说别坐在那里玩,怕藤里有蛇。他从来没见藤里爬出过蛇,只看见过壁虎。壁虎最爱晚上出来,贴在窗户上。屋里热热闹闹的,壁虎像看戏似的静静趴着。又想儿子今天在乡下多快乐,玩得一身泥巴。
旧城改造喊了多年,就是拿不下来。今年县里拍了板,一定要做成这件大事。县里拿整体改造方案,旧城地块打包出让,商家自筹资金开发。刘星明在会上反复强调,一定要公开招标选择开发商,并要求县纪委全程监督招标过程。“招投标过程中的腐败问题,已被人们说成是不可治愈的中国病。我就不相信!只要同志们心中无私,真正做到公开、公平、公正,就制止不了腐败!”刘星明说这话时,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下,茶水溅了出来。
旧城改造工程由李非凡牵头负责。这是刘星明提议的,他说得很实在:“我作为县委书记,给自己定一条死原则,就是决不直接负责任何重大建设项目。非凡同志情况熟悉,作风扎实,他负责我看很合适。”
李非凡略略推让,表示服务组织分配。却又颇感无奈似的,说:“我也知道,这个工作难度很大。牵涉到千家万户的拆迁和补偿,招标工作又非常复杂。弄得不好,我会成千古罪人。因此,恳请同志们支持我!我需要表态的是,一定把这项工作做得干干净净。”
李非凡讲完了,刘星明又作发挥,说:“县委、政府、人大、政协,四套班子在重要工作上打破职能设置界限,统一分工,齐心协力,共谋发展。我看这是一条重要经验!济运同志,你们办公室可以考虑整理一篇文章,宣传我们这个经验。”
李济运领命,不久这篇文章就在省报上发表了。四套班子分工,原先也有过争议。有人说人大、政协不宜管实际工作,应该体现各自职能。人大在于监督政府,政协在于参政议政。刘星明却说,充分调动大家积极性,才是最重要的。四套班子各演各的角色。我演县委书记,明阳同志演县长,非凡同志演人大主任,德满同志演政协主席。四兄弟换换角色,也是一个意思。这个比喻很形象,却不能写进文章里去。
转眼就是秋尾,大院里的银杏叶开始飘落。新落的银杏叶黄得发亮。中午下班时,正碰上歌儿放学。歌儿捡起一片银杏叶,抬头对着太阳照:“好漂亮的,爸爸!”李济运笑笑,搭着儿子肩膀回家。
歌儿说:“有的银杏结果子,这棵树怎么不结?”
李济运说:“银杏树分雌雄,雌树结果,雄树不结。”
“这棵是雄树吗?”歌儿问。
李济运说:“我也不知道。”
“可它不结果子呀!”
李济运告诉儿子:“雌树跟雄树得长在一起,才结果子。爸爸不是植物学家,认不出来。”
歌儿又问:“城南周家村有棵银杏就结果子,它身边又没有雄树。我去年跟同学去捡过银杏果。”
“鬼东西,你可跑得远啊!”李济运说“雌雄同株的树也有,很稀少。雌雄同株,就结果子。”
第74节:县委宾馆里的“嫖娼事件”
县委宾馆里的“嫖娼事件”
父子俩进屋没多久,舒瑾回来了。中午时间短,做饭就像打仗。匆匆吃过饭,舒瑾就得赶到幼儿园去。幼儿园教师都在园里吃午饭,只有舒瑾中午回家打个转。李济运吃完饭稍事休息,下午得去高速公路施工现场,处理农民阻工的事。过境的高速公路原计划三年通车,如今四年多了都还没有完成。上头批评过多次,说乌柚境内拖了后腿。农民总是借故阻止施工,其实就是地方上的混混想捞好处。县里把情况掌握得很清楚,但牵涉到群众太多,难免要注意方法。
下午,刘星明、明阳、李济运及交通、公安、检察、法院,该到场的都到场了。官方说法,就是现场办公。刘星明正在讲话,周应龙悄悄走到他身边耳语几句。刘星明马上黑了脸,说:“太不像话,严肃处理!”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刘星明不说,大家也就不问。
会议结束了,各自上车回城。下班时间还没到,李济运去了办公室。“济运你来一下。”刘星明也来了办公室,他开门的钥匙还在稀里哗啦响,就骂起了粗口“舒泽光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
李济运很是吃惊:“他怎么了?”
刘星明说:“刚才周应龙接到派出所电话,说舒泽光在梅园宾馆叫小姐,被派出所抓了!”
李济运听得半天一雷,说:“梅园可是县委招待所呀!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刘星明进屋坐下,说:“老子气就气在他居然在县委宾馆里嫖娼!我以为他真是个堂堂汉子哩,一个道德败坏的流氓!这样的害群之马,一定要严惩!”
李济运觉得蹊跷,起码是太凑巧了。他不便过问详情,只道:“我的个人的意见,先让公安处理,组织上再作处理。党员干部嫖娼,有很明确的处理办法,也不会弄出冤假错案。”
刘星明望着李济运,目光阴冷得像深山古潭,说:“济运,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怕冤枉了他?”
李济运说:“哪里,我没有这个意思。”
刘星明说:“我知道,公安既然介入,当然得公安先依法处理。这也是组织上再作处理的依据。县委肯定会依法办事。我的意见是,这不是个普通的治安案件,牵涉到对干部的教育问题,务必引起高度重视。今天熊局长本来说到县里来的,刚才我在路上接到他电话,他说不来了。出这种丑事,我这个书记真没面子!”
李济运明白刘星明意思了,自己主动说:“我打电话解释一下吧。”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见于先奉笑嘻嘻地进来了,便问:“于主任有事吗?”
于先奉说:“没事,没事。”
李济运猜到于先奉肯定是聊天来了。果然,于先奉说:“舒泽光也太那个了。”
李济运没说话,只是摇头而叹。他没想到事情传得这么快,从出事到现在还不到两个小时。
于先奉又说:“议论很多,有人讲是对头设有圈套。”
李济运不想说这事,敷衍道:“他舒泽光有什么对头?”
“是的,老舒人老实,哪有对头。”于先奉见李济运没有兴趣,就不痛不痒说几句,整理整理衣服出去了。老于肚子有些大,扎进裤腰里的衬衣老外跑。他偏又是个讲究风度的人,一天老晚老往裤腰里塞衬衣。有回,他在值班室边说话边塞衬衣,塞了好久都塞不熨帖,就率性解开皮带叉开双腿。有个上访的女人正好在反映情况,见他这样子就借故发疯,说他当众耍流氓。李济运事后说了于先奉,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确实不雅。于先奉嘿地笑笑,又说到了他的女儿:“我原来是不太讲究的,可是在女儿那里过不了关。我去年到北京去,走在长安街上,女儿老围着我扯衬衣。”
于先奉走了,李济运打了熊雄电话。他没开口,熊雄说话了:“济运,你们乌柚有的人太狠了!”
“我觉得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说你今天本来要来乌柚,我都不知道。”李济运说。
第75节:香港警察的公开报道
香港警察的公开报道
熊雄很生气,说:“刘星明不是说我来了要报告他吗?舒泽光报告他了。我人还没到,派出所就到我房间捉奸了!他们是想抓舒泽光,还是想抓我?我要是上午到了,派出所不检查我来了?”
李济运不好说什么,只道:“老同学,你别生气。事情到底如何,还不知道哩。”
“还能怎样?舒泽光当时就打电话给我,说熊局长你不要来了,我在你房间里被抓了,说我嫖娼。他话还说完,电话就被抢了。我再打过去,电话关了。济运,上回你说的怕字,我后来想了很多,很受教益。可是你看,有些人却是什么都不怕啊!”熊雄的火气虽不是冲李济运来的,他听着也很尴尬。听熊雄口气,他相信舒泽光被陷害了。李济运不便评说是非,只道公安会调查清楚。
晚上,李济运在家看乌柚新闻,头条是刘星明在高速公路现场办公,下面飞出即将播报的新闻,居然有这么一条:县物价局局长舒泽光因嫖娼被公安当场抓获。
他马上打了朱芝电话:“朱部长,电视里播报舒泽光嫖娼的新闻,你知道吗?”
朱芝说:“我知道。李主任,有问题吗?”
李济运说:“案子还在办理之中,公安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组织上该怎么处理也怎么处理。如果放在电视里播,影响可能不好吧?”
朱芝笑道:“李主任您可是最开明的呀!香港警察性骚扰都公开报道哩,他舒泽光算什么?香港警察也是人民警察啊,人家就不怕影响形象。”
李济运说:“内地同香港毕竟不一样,不然怎么叫一国两制呢?”
朱芝笑了起来,说:“李主任,我同您开玩笑的,我个人哪敢乱来啊!”李济运听明白了,就说:“哦哦,这样。部长妹妹,这个电话就当我没有打。”
朱芝说:“谢谢老兄体谅。我知道,这样的新闻按常规是不该播报的。老兄,我难办啊。”
放下电话没多久,舒泽光嫖娼的新闻就出来了。公安干警突然进入宾馆房间,舒泽光拿被子裹住身子,惊慌失措的样子。一个裸体女子,打了马赛克,捂着脸奔向洗手间。舒瑾在旁边说:“舒泽光真是这种人?”
李济运说:“鬼知道。”
舒瑾说:“电视不都拍了吗?”
李济运冷冷笑道:“电视剧也是拍的啊!”“你未必怀疑?”舒瑾奇怪地望着李济运“你是在替你们男人那个吧?”
“我哪个了?”他知道舒瑾是说他替男人辩护。
舒瑾说:“你们男人只有两种。”
李济运问:“哪两种呢?”
舒瑾说:“一种是好色的,还有一种你自己猜。”
舒瑾从来不说幽默话的,李济运觉得奇怪,问:“听到新段子了?我猜不出。”
舒瑾说:“我听同事说的,说男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好色的,一种是非常好色的。”
李济运笑道:“我老婆可是从来不说段子的啊。”
舒瑾道:“我才不说哩,低级趣味!有个同事跟宋香云有意见,故意当着她的面讲这个段子。”
“他下午才被抓,你们同事就知道了?”李济运问。
舒瑾说:“未必还等政府下文件?手机短信,马上全城都知道了。”
李济运说:“你们女人也真是的。宋香云家出事了,还硬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舒瑾说:“推土机也不是好惹的,她说有的女人,再好色的男人都不会要,脱光了送去都不会要!同她有意见的那个同事长得不好看。”
“不说了,没意思!”李济运听着恶心。他心里却想,舒泽光嫖娼,其中必有文章。未必公安要去抓嫖,先得通知电视台?此话他只能放在肚子里。他很想打电话同明阳说说话,拿起电话又放下了。